暮色渐深,连绵山峦蒙上一层朦胧色虚影,与暗霭暮云低低垂压的天际,拉长成一条清晰却不分明的分界线,暗色中燃着红曛,像是摇摇欲熄的火种。

到了夜间,头顶夜空烂漫,星罗密布,没有城市霓虹灯光沾染,如盖苍穹像是母亲伸出的大手,宁静而深远。

因为凌晨要去看日出,一行人要补觉,齐齐倒头睡觉,乐英期待已久的夜话八卦就这样落空。

乐英裹在睡袋里,明明知道该闭眼睡觉,可精神就是很亢奋,总想找人聊聊天,悄悄翻身,漆黑里只有隆起的隐约轮廓,用气声问:“你们睡了吗?”

卢芝带着很重的困腔回了句:“睡了。”

乐英又问:“你睡着怎么跟我说话的?”

没有得到回答。

甚至一点声响都没了。

乐英撇了撇嘴,怀疑是卢芝刚刚半梦半醒时,恰好回了她这么一句,难道激动到睡不着觉的人只有她一个嘛。

盯着帐篷顶看了会,什么都看不清,乐英从睡袋里爬了出来,里面暗,手机屏幕调成最低的光亮,就这样靠着微弱的光,蹑手蹑脚地跨过脚下的睡袋。

就快要到门口,突然传来很声细碎的笑,尖锐了不过一瞬,就生生咽住了,像是闷进了被子里。

乐英回头一看,静悄悄的,并没有任何的动静。

是听错了吗?乐英下意识摸了下耳朵。

刚走出帐篷,冷风就胡乱地拍在了脸上,刺到了骨骼,乐英又连忙缩回来,裹上自己忘在了出口边的大棉袄。

棉袄拉链纽扣都弄到最顶上,戴上毛绒绒的大帽子,还用纽扣在下巴处扣紧,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圆圆的大眼睛。

才一鼓作气出门。

声音一落在帐篷外,刚刚还一直很安静的睡袋,突然间就犯病般抖动了起来。

那动静又不敢太大,卢芝伸手搡了一把捂着嘴笑到颤抖的卢纤。

食指比在嘴唇前,两个女孩脸凑在一起,满脸都是刹不住的得逞笑容。

山上昼夜温差大,呼呼的风声回荡在耳边。

外面几乎没有人声,来雨枫山的人大多是来看日出,这个时间点都在帐篷里补眠,放眼看过去,到处分布不同颜色的帐篷,像一个个鼓起的小山包,暗的漆黑一片,无声掩在夜色里,明的透出雾蒙蒙的一层光,在里面开了一盏夜灯。

而山上渐渐亮满了桔子灯,每隔五米一盏,亮莹莹的橙色被点亮,星星点点的,像是天上的星星落了下来,成为了徘徊在道路边为行人指路的萤火虫。

这些桔子灯,从乐英小时候就在了,因为太像桔子,就连灯面上亮亮的光点纹路都一致,所以她就以为是桔子皮做的灯。

还很惊奇地跟叶姗说:“妈妈,这里的桔子好大。”

叶姗职业病作祟,以为女儿只是用了比喻的手法,温柔笑了笑:“是啊,很大。”

这就导致,幼年乐英受到了深深的震撼,雨枫山原来是这样一个神奇的地方,仙气环绕,就连桔子都比其他地方要大上十几倍。

后来乐英才知道灯面是防水材质做的,只是做成了桔子的纹路而已。

但是乐英对于雨枫山的自然崇拜,并没有受到任何的消减。

所以刚认识那会,时昨有一段时间总是咳嗽,他本就生得白,浓黑的睫毛垂下,更显得失去血色的脸色唇色泛出病态的白,整个人白成了透明,跟下一秒就要飘进画卷里成仙了似的。

乐英听着心疼,心里更担心。

于是某一天,乐英去巷口家的老伍家借了轮椅来。

看到轮椅的那刻,总感觉时昨的脸色变得更白了。

可乐英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轻轻按住时昨的肩膀,让他坐进轮椅,那眼神那动作,就像是对着病入膏肓的玻璃人纸片人,生怕用重一点劲,他就散架了。

租了辆车,顺着盘山公路一路上山顶,那司机师傅看女孩那眼神,又看男孩那脸色,油门踩得急,生怕这男孩下一秒就倒在他车上,沾上晦气。

送到山顶,司机师傅连忙把后备箱的轮椅抬了下来,然后脚底抹油般跑走了。

乐英让时昨再次坐上了轮椅。

一路推到了目的地,是处方形观景台,东南西北方都连接着通往顶部的石梯,各一百阶。

雨枫山并没有医仙的传说,可前段时间乐英看的电视里,就有一步一叩首祈愿的情节。

于是乐英也想如法炮制。

这个想法一说出来,就被时昨淡淡地瞥了眼。

“不行。”被冷淡地拒绝了。

乐英下意识问:“为什么?”

时昨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被这双漂亮的瞳孔一瞬不瞬地看着,明明在阳光映衬下,散发出一圈浅金色的光晕,乐英却莫名生出了种……

“你要是磕蠢了,还怎么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