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般跌进自己怀里,发丝扫过他侧脸,微微发痒,他的眸光深沉好似一滩深不见底的湖水。

他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她,心里的喜悦正在无限放大,片刻之后,他低下头缓缓靠近,鼻尖相触,驾轻就熟般地便要吻上去。

却不想被她柔嫩的掌心捂住,眸光闪烁紧紧瞪着他。

苏缇心里羞恼,这人怎么这样,青天白日里居然又想亲她。

霍冲被她捂着嘴,蹙眉抗议,见她这般不许,心里又气又笑。

“还未上药呢,你不许乱动。”她嗔怪着避开他那灼灼视线,重新蹲在他的面前,低头专心处理伤口。

霍冲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心里不由得回想起方才巴图的问题。

“会娶她吗?”

他早已心悦与她,当然想娶她,可是该怎么做?

战场之上,他一向运筹帷幄,心有思谋,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事是超出他掌控的。

但是今日,事关与她,他却着实犯了难。

他不可能像打仗那样去剑锋横扫攻城掠地,

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应当如何开口?

他实在不会?

他安静的坐着,乖乖等着她将伤口再次清理干净,撒上药粉,一圈一圈的缠好白布,最后系个漂亮的蝴蝶节。

苏缇满意地起身,见他颇为配合,便转身从桃木匣子里取出一颗饴糖。

“呐,给你的。”奖励似得递给他。

他笑着接过来,反手却又将饴糖塞到了她的口中。

“多谢苏缇女郎救命之恩,霍某实在无以为报。”

一句话逗笑了她。

二人你来我往调笑了几句,并肩同坐在矮塌上,气氛旖旎。

之前两次开口,都被打断,霍冲直觉不能再等。

“苏缇,我有话想和你说。”见他面容正色,苏缇便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安静的望着他。

他踟蹰了片刻,心里思忖着如何说,偏过头就见她眸光朗朗的投向自己,他的心似乎跳漏了一拍。

“我心悦与你。”

原本他还有些犹豫,是否该从十年前初次相遇说起。

但她的眼神太过清澈,令他失神。

索性就直抒胸臆:

“你可愿意与我成·······”

他的话还未尽,嘴唇便被她压住,清甜的滋味在他的唇上蔓延开来。

难得见她主动,他甚觉意外,还未待他热情回应,她却又向后退去,唇上的温度瞬间冷下。

昙花一现?

霍冲不解,痴痴的望着她,却见她垂着头,二人之间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我知道将军想说什么。”

她盯着自己的鞋尖,能感受到他灼灼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可是她不敢抬头,不敢回应,她怕自己的心不够坚定。

“幸得将军搭救,让我重回草原,我心怀感激不知如何报答。”

她的声音很轻,如同羽毛拂过水面,泛起淡淡涟漪。

回忆被唤醒,杏城的一幕幕在她脑中掠过,她又何尝不动心呢。

“我知道,将军心怀家国,如今使命未尽,苏缇实在不敢耽误······”

千言万语在心头滚过,她无法一一倾吐,只捡寥寥几句。

霍冲望着她,她却始终低着头,耳边是她低柔的声线,像夏日的河水,冰凉清透:

“能得将军倾心,苏缇此生已经无憾,只盼将军平安,早日凯旋。”

寥寥几句,似乎已经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的头垂的更低,不敢看他。

可一双眸子已经擒满了泪水,似乎就要喷涌而出,她尽力克制,不想在他面前失态。

霍冲静静的坐着,神色没有太大的起伏,心里却翻江倒海。

巨大的无奈之感向他袭来,风月入我相思局,怎堪相思未相许。

他们之间所隔颇多,仅靠几日的心动难以长久维系。

更何况,她的父母至亲皆在草原,如何再次弃之远走?

霍冲心里了然,她并非不爱他,只是比起与他厮守,她似乎更爱生养她的这片草原,更爱她的家人。

他的心口发沉,喉头干涩难以成言。

日暮西斜,草原上炊烟渐起,随微风轻舞。

赤橘色的霞光透过毡房的窗子洒进几片灿烂。

二人并肩坐在毡房里沉默了许久,这一刻一切都仿佛回到了远点。

“是我唐突。”

霍冲自嘲般的笑了笑,他低下头,目光再一次望向她,他的心口苦涩难当,但眼神依旧温柔浓重。

“明日···我便走了。”

她惊讶地抬眸,透过氤氲的水汽看见他含笑望着自己,他的声音低沉如冰,让人心头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