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随身携带的公文呈送上前,接着向那达一家说明了此番来意。

“匈奴残暴无道,屡屡犯我大汉,滋扰民生,羌族与我唇齿相邻,相比也不堪其扰。此番陛下决定绞杀匈奴,兴国安邦。是以,命我等前来,一则护送女郎安全归家;二来,陛下期盼与羌族同仇敌忾,共敌匈奴。”

那达接过公文,一脸严肃望着陶岂,王帐内的其余人都沉默不语。

苏缇心里自然明白父亲的顾虑,但是此次险些被嫁与匈奴,又在杏城短暂居住的经历,让她看见了汉军抵御匈奴的决心与能力,她在心底里希望自己的族人也能不再受到匈奴欺辱,拥有更加安定的生活。

他们不是权利的簇拥,只盼草原安宁,族人顺遂。

“阿爸。”

她握住父亲的手,目光殷切的望着他。

“我们世代守护草原,与世无争,只求一份安定的生活,现如今草原一再被匈奴践踏,我等又怎能一味忍让?”

“是啊,阿爸。”

儿子唐度也适时开口:

“请阿爸想想,当初送妹妹离开之后,我们是何等的懊悔?我堂堂西羌男儿,如果连自己的草原,自己姐妹都不能守护,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话间,唐度起身跪在父亲面前,匈奴几番欺辱羌族,他们一忍再忍,换来的不是和平与共,反而是毫无底线的践踏。他也想反抗,也想为了族人的安宁生活搏一搏。

那达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一双儿女,内心怅然,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而望相陶岂:

“让陶大人见笑了,我孟兰巴一部,愿意追随大汉天子的脚步,一同抗击匈奴。只是···”

陶岂听闻正欲欣喜,却听他话锋一转。

“我羌族,原本是一部,我的父王去世之后,我与兄长娄翰一分为二,分立若水东西,西边为我孟兰巴部,东边为我兄长娄瀚的索斯陶部。”

回忆起往昔,那达的声音略带沙哑,父亲去世之后他与兄长的关系也每况愈下。

“父亲,我愿意说服伯父。”唐度的声音再次响起。

“陶大人,在对待匈奴的态度上,我伯父历来主张隐忍退让,但今时不同往日,汉朝天子主动伸出橄榄枝,我相信伯父一定没有理由拒绝。”

想到终于可以一雪前耻,唐度感觉到自己的胸腔有热流涌动。

“我明日一早便前往索斯陶,面见伯父,一定尽全力说服他。”

那达原本有心阻止儿子,却不想他已经开口且态度如此坚决。

罢了,那达放弃了最后的犹豫。就让他去吧,也许这是儿子为全族争取到的一线生机。

陶岂见形势似乎颇为顺遂,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今日虽然是初见,但他直觉那达一家并非贪恋权势之人,对待族人也颇为宽厚,如若明日唐度能顺利,想必此行不孚众望。

王猛吃着喷香可口的炙羊肉,佐以醇香的草原烈酒,突然明白为什么将军让他带队了,别看他五大三粗,但心思细腻。

夜已经深了,回到了从小长大的毡房,躺在自己洁白绵软的羊皮袄中,空气里弥散着那股熟悉的青草香气,苏缇仍旧有些缓不过神来。

当初她带着满满的不舍离开草原,还以为此生就要葬送在漠北苦寒之地,结果峰回路转,虽费了些时日,但好在她又回到了家乡,回到了父母身边,人生的境遇可真神奇。

她盯着毡房的毛顶,思绪万千竟不能成眠。

索性翻身起来,披上外衣。她赤着足站在自己的毡房里,借着窗外的月色,在今天抬回来的行囊中翻找起来。

很快便找到了那个桃木匣子。

她盯着盒子看了很久之后,犹豫间伸手掀开盖子,拿出一颗饴糖放进口中。

舌尖被甜蜜的汁水覆盖,苏缇心里默默惦念着,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她已平安归家了,他可知晓?

夜色笼罩下的草原四下寂寥,只有头顶的月光与少女的心事久久不能平息。

第二日一早,唐度便在陶岂处讨要了公文,一人一骑,前往索斯陶部。

那达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内心暗暗的祈祷,愿兄长此次莫要冥顽不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