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掉落,他咻然停下了挥鞭的手。

她因挣扎导致头上的宝石帽子掉落,继而漏出光洁的额头。霍冲清楚的看见那眉心正中是一抹淡粉色的印记。如春日里草原上盛放的花朵,也如他记忆里那般,清晰可见。

他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神情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但眼眸深处,却闪过一丝浓烈的异样,那是记忆被唤醒的感觉。

她肤色素白,眉眼带有西域女子的天生艳丽,与记忆中可爱的女童不大相似。

也许意识到不妥,他快速垂下眼帘,喉结滚动了两下才开口:“等一下,给她换身干净的衣裳,带回去”

夜晚的营帐里灯火通明。

军营上下,正因为今日从匈奴手里抢来了三百良驹而兴奋不已。原本汉军骑兵不敌匈奴骑兵彪悍,而这三百匹骏马无疑是一剂强心针。刘场将马匹带回骑兵马厩时,众多将士都忍不住前来围观。一时间,围绕着良驹讨论时四起,好不热闹。

霍冲一路无言,心事重重赶回大营便被等在门口的王猛拉住。

“果不其然呐,将军!”

王猛举着斥候营带来的消息:“咱们快马加鞭的赶回来,阳关之外的斥候营就探到匈奴兵马肆动,怕是抢了马之后,逃兵已经通风报信,右单于来报仇啦!”

“怕了?”

霍冲一边下马,一面快步往营帐里走。

“淮书先生可在?”

“卑职在。”帐内走出一人,此人身型高瘦一脸书生面像。

“立刻修书上报,我军得三百匹西羌良驹,即可就地成立军马场,驯马备战。”

“另外,着人前往西面,打探羌族部落的情况,问清楚他们是否已与匈奴联手,速速来报。”霍冲一边嘱咐,一边动手卸下身上的战甲护具,神情却若有所思。

“卑职这就去安排。”

回答之人,乃军中文书郎许晋,字淮书,此人少年起便云游四方,见识广博,是陛下出征前特意调派给霍冲的。

待人走后,大帐内只有霍冲一人,他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军营上下都在为获得良驹而开心,这确实是一件令人欣喜之事,他心里也很高兴,但是高兴之外,却有些别样的情绪。

他绕过屏风走进后室,脑中仍然思忖着诸多问题。

后室乃日常休息场所,空间不大,不过一床一案一架,摆放位置他早熟记于心,信手解开战甲,卸下佩刀置于架上,转身即要卧倒,却见窄小的从军床上已然卧着一人。霍冲一个挺身抽出佩刀,持刀而立,昏暗的灯火之下,一双明艳的大眼睛充满了惊恐。

霍冲听见女子的惊呼声,垂下剑锋。

“谁让你进来的。”他打量着她。一身华服已经换成了素色的粗布曲裾,但是眉眼分明,美艳动人。

两人视线相撞的一瞬间,他听见自己轰轰地心跳。

“将军饶命,小女并非匈奴族人。”女子闻言手脚并用爬下床,跪立在霍冲面前。

“小女名叫苏缇,我的父亲是孟兰巴部落的首领,我们是沿若水而居的西羌族人。上月匈奴右单于派使者前来,说要借一百匹良马回去育种,我父亲本是不愿意的,但是奈何匈奴使者态度强硬,父亲只好答应,可谁知道他们前脚刚带走一百匹,几日之后,又派人来借两百匹。我父亲不愿意,他们便在以全族性命相逼,伯父不愿得罪匈奴人,不仅赔了马匹,还将我送嫁与匈奴右单于。

她的声音如泉水一般悦耳,言语间情绪起伏,声线显而易见地战栗。

霍冲盯着她的脸,眼神似是微微闪动了一下,面上的神情却依旧冷静淡漠,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丝毫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苏缇言罢,满脸急切地望着他,她不知道自己的解释,这位将军是否听进去了,她不是敌军,只是夹在大汉和匈奴之间求生的异族女子而已。她不想嫁给匈奴,也不想留在汉地,只想保全性命回到草原。

“将军明鉴,我羌族世代逐水草而居,游牧为生。安分守己从来不曾踏足汉家土地。仰赖大汉天子英明仁政,也从不曾发难于我族人。今日得将军搭救,小女感激不尽。但求将军能放小女归家。将军大恩,我西羌一族一定没齿难忘。”

女子目光灼灼地望着眼前的英俊男子,言辞十分恳切。语毕躬身一拜,额头重重的落在地面,久跪不起。

霍冲并不着急回应,目光落在女子的乌发之上,幼时的那个小小发髻已经不见踪影。

营帐外夜深露重,将士皆已安歇,只有偶尔巡防兵踏步而过的声响。

营帐内烛光依旧暗淡,烛芯炸裂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显得尤为刺耳。

“放你归家,于我又有何好处?”霍冲收起佩剑,施施然后退一步,放松地靠坐在小案上。

苏缇被他这一问,起身反映了片刻才回答:“我羌族盛产良驹,将军若肯放我归家,我父兄定以良驹相赠。有良驹相助,汉军铁骑一定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