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花团锦簇,清风送香。

数张案台分置于院中,中间又有一高桌。

故冉居的婢女们,将菜肴分装,又均置在每一案台之上,而蒸饼、打馕等主食,则放置于大皿中,放在了中间的高桌上。

周钧见了,倒也想起了唐朝的餐仪礼制。

汉朝时,无论家食还是宴席,都是分案而食,即为分餐。

到了魏晋南北朝,儒家受到玄学挑战,高桌大椅出现,饮食风俗受到少数民族的影响,因此逐渐有了合桌而食的现象。

而到了唐朝,尤其唐朝中期,合餐逐渐流行,民间家宴、酒肆宴请大多都是『会食而聚』,即众人围于一桌,各取所需。

但是,在高门大户、世家门阀、王府宫中这样的地方,抑或是正式场合,比如大型宴席上,分餐制还是主要的餐仪方式。

院中,程主事正在负手看花,而北里的其他几位都知,佘红芝、宋若娥、柳小仙和西云娜也都到了。

佘红芝正在与西云娜说着话,宋若娥躲在一处角落,嘴角含笑,似乎是在看着什么书信,至于柳小仙,本来还在四处张望,一瞧见周钧,连忙兴冲冲的跑了过来。

来到周钧的面前,柳小仙先是行了万福,接着娇声说道:“周主事总算是来了,奴家等了好久呢。”

周钧看了柳小仙一眼,开口说道:“柳都知还是称某周二郎吧。”

柳小仙一愣,顿时反应了过来,连忙笑道:“周二郎。”

周钧点点头,先去了程主事那里,拱手低声说道:“视事耽搁,钧来迟了。”

程主事似乎陷入了沉思,周钧又喊了一声,前者才反应了过来。

程主事转身看向周钧,点头说道:“二郎来了啊。”

周钧见程主事面有戚容,以为对方感伤不日要离开长安,便劝道:“长安离泗州不过经日旅途,主事倘若有暇,尽可归游。”

程主事看向周钧,摇头笑道:“二郎是以为我舍不得这长安美景?”

周钧一愣,心中暗道,难道猜错了。

程主事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周钧的肩膀,招呼上解琴,便入了席。

周钧心中疑惑,但也随之入了席,见几位都知中,唯独宋若娥还躲在角落,看着书信,不由看向解琴,开口询问。

解琴向宋若娥的方向看了一眼,笑着对周钧说道:“居士得了钟家情郎的书信,后者说是要参加来年的春闱,八月就会来长安。”

周钧恍然。

待得众人到齐,宴席正式开始。

程主事满斟水酒,又一饮而尽,再对场中诸人说道:“程某一别,怕是再难回长安了,往后北里诸事,尽寻周二郎做主。”

诸位都知一齐应了。

程主事又倒了一杯,遥敬向周钧,开口说道:“北里女子,命苦行艰,还望二郎多多相携。”

周钧不敢托大,拿着酒杯从席上站了起来,先是躬身行了一礼,接着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佘红芝先是看了一眼程主事,又朝周钧笑着说道:“周二郎此番立了大功,听说还得了天子的赏识,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不知他日位居高位,是否还会记得我们这些命如浮萍的女子?”

周钧还未开口,程主事对佘红芝说道:“几位都知之中,论心思聪慧,你无人可及;但论识人知性,你不到火候。”

“红芝,且记住程某一言,小心他日,聪明反被聪明误。”

佘红芝闻言,脸色一沉,之后皱起眉头,再不发一言。

而席上的胡女西云娜,见气氛僵住,眼珠转了转,接着舍了酒杯,拿起酒壶,敦敦敦喝了几大口,笑着说道:“程老远行,我不会写字画画,也不会吟诗作对,只会跳一些胡旋。这样好了,我献一舞,权当是饯别礼了!”

说完,西云娜走到场中,舒展双臂,翩翩起舞。

周钧向她瞧去,只见这胡女行舞之间,衣带飘扬,面如俯瞰众生万象;舞姿妖娆,却是笑对人生百态。

虽无乐声相伴,却如坠仙境,竟隐隐有敦煌飞天之态。

一旁的柳小仙,见周钧看舞看的仔细,不由心生嫉妒,朝着场中的西云娜,暗暗啐了一口:“呸,祆教的妖邪!”

一曲舞毕,周钧情不自禁,道了一声好。

酒宴气氛也因此渐佳,再无滞缔。

宴席结束,几位都知纷纷离去。

只留下解琴和周钧,陪着程主事说着话。

后者对周钧说道:“二郎,程某将离长安,有一事相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