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任眼泪淌至嘴角,他所受的震动似前几日漓伯湖的滔天巨浪。他为父亲不值,父亲的好兄弟亲手杀了他。李偃,一个怀瑾握瑜的人,一个对后生仁慈可亲的人,对百姓两袖清风的人,这样的好人居然是自己的仇家。

他把拳头握的发白,问:“李偃只为了一颗珍珠就杀了我父亲,以你对他的了解,他真是这样的人?”

张仲沉思很久,迟疑的回答:“我不知,至今我也不懂他为什么能对韩郢痛下杀手。”

韩维:“我见过他两次,确实是个质朴至极的人,南螺珠不比金银珠宝,他得了此珠又何处消受去?”

张仲道:“你永远不知道人性会卑劣或高尚到何种程度。”

乔临溪伸手轻轻拍抚他的背,又用袖子把他下巴上那滴清澈的眼泪拭去。她问张仲:“司败在卯益城的树林中,也就是你们事发时的地方发现一个还没有死的护卫,他一口咬定就是韩郢偷了南螺珠,为什么?难道他是奸细?”

张仲瞬间惊的目瞪口呆,脸色变的很难看,当时他们余下的人将四个死去的兄弟就地掩埋,还有一个姓王的护卫失踪了。

张仲哆嗦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他就是奸细,我怎么没想到是他,我们十人的人马,唯独王雄消失了。”

临溪:“王雄?所有人都知道南螺珠不是韩郢所盗,只有王雄至死还在说谎,除非,是他事先就计划好一定要这么说,或是有人让他一定要这么说。还有一种可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临死说出的话对世人来说才是真话,他就想冤枉韩郢。”

张仲问:“韩谦温都死了,冤枉还有什么用处?”

临溪低头又想了想,慢吞吞的说:“其实很容易说的通。大家都知道韩郢死了,可留在林中的王雄对此却不晓得。我们假设李偃就是凶手,他从未想过杀人,只想得到南螺珠,他计划让王雄打入内部,而王雄的作用只要能转移众人对李偃的怀疑就行,只是后来计划变动,李偃必须杀了韩郢,可留在原地等候司败来的王雄对此一无所知,至死都按事先串通好的话揭发韩郢偷盗一事。”

张仲揉着蓬乱的胡须点点头:“一路上我们一桌吃一床睡,王雄若在饭菜中下药,确实没有人会去怀疑。”

韩维问:“王雄是何人?张叔对此人可还有印象?”

张仲摇头道:“记不清了,你若想查此人,司败手中会有当年的案宗。”

韩维道:“李偃第二次杀回来可以推断出他开始并不打算杀人,可能因我父亲看见他的脸才做出的选择。王雄只需下药就能帮李偃大半的忙,为何还说出我父亲盗珠这个谎言,对他又有何益处?”

临溪道:“或许王雄只想误导旁人不去怀疑李偃,或是你父亲和他有过节,我不懂,为何王雄能这么听李偃的话,连命都不要?”

韩维心中一惊,过节?

此话拨动张仲心中的弦,他当年何尝不是为了那份兄弟情谊才不肯说出真相,他对临溪道:“士为知己者死,为李偃连命也不要,他们之间必有我们不知道的关系。”

韩维低头盯着燃烧的篝火,跳跃的火苗在他眼中闪烁,他道:“宫门前向环列尹透露消息的大胡子男人也是李偃的人,他们早就计划好行动,只等着父亲他们上路。”

追寻多年的答案现在已明了大半,他的内心一片平静,似释下了千斤重担。鸟儿们已入睡,山上又静的出奇,连潮水的声音也如低诉之声。

韩维抬起头问张仲:“张叔,您被押回郢都的路上可听到过我兄长韩缜的消息?”

张仲反问他:“我以为你们一家都在那晚……我被砍掉手臂后昏昏沉沉被带回郢都,什么都记不得。你的意思是你兄长来找过我们?”

韩维神思黯然:“那年他几乎与司败同时出发,从此就没了音信。”

该问的该说的都已弄清楚,夜深沉安静,潮水的声音离的很远,乔临溪捂嘴打个哈气倚靠在韩维肩头,忽又打起精神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转头对张仲:“老先生,你来羽山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

张仲哑着声音回她:“我忘了自己当年来此地的目的,或许为了逃避我犯下的过失,也许是为侯爷再寻一颗南螺珠,到如今,我只是习惯待在这里。”

临溪说:“说来也巧,我们二人躲避两天前的逆雀风,在湖边发现一只老河蚌,足有百斤,想着它百年寿命说不定已有灵性,不敢轻易打开,也许里面会有你要找的东西。”

张仲在这座山上苦寻十七年南螺珠,听闻此言却并不吃惊,脸上一点起伏的表情都没有:“我已经习惯这里,不需要那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