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那花绣得多好呀,针脚细腻,用尽了心思。

“这是夫人为阿棠做的。你大概奇怪,阿棠怎会有这般大的丝履。”

小七抬眸瞧他,那人眼眶微红,兀自叹道,“自她走了,她的母亲每年生辰都要亲手为她纳履,每年都有,够她穿许多年了。”

“穿上了,她便有一双完整的脚。”

那真是一双珍贵却又沉重的丝履啊。

他说着话,便握住了她的脚腕,温和道,“穿上试试,看合不合脚。”

小七不好推拒,她便想,也许此时在良原君眼里,这个坐在长案上的人便是长大的阿棠。

他要亲手为阿棠穿下母亲做的丝履。

定然如此。

她连一声拜谢的话都说不出,她想,若果真是阿棠,她不会对自己的父亲说一声“多谢君侯”这样的话。

那双白白净净的脚伸进履中,不大不小,竟将将好。

良原君笑着端量,“多好看呐。”

小七细语道,“真羡慕阿棠,有人想着,也有人念着。”

有人念着,便好似还活着。

不像她,虽活着,却又好像早就死了。

因而她羡慕早就已经不在的阿棠,羡慕她有总记挂着她的父亲母亲。

良原君正色望她,“听着,扶风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小七原想问他,“君侯不怕开罪大公子吗?”

但再一想,他是许瞻的王叔,是与许瞻谋权夺位的人,不必问这样的问题。

她没有回绝,却也没有应下。

她记得自己是如何被许瞻丢下马车的,一切都缘于他说,“你什么时候能对我说实话,什么时候才算是我的人。如今不是。”

她说她是魏人,做不了公子的人。

他说不放她走,她不是君子,不再有君子协定,因而她才说出了“公子嗜杀残暴,不配做北地之主”这样的话来,这句话激怒了许瞻,他这才将她赶下马车,罚她跣足行走。

她说这样的话,不是因为他要挑她的手筋,而是因为那不再有效的君子协定。

她没了君子协定,便不能回家。

可她只想回家。

他生气,不过也是因为站队的问题。

到底是要站谁的队、做谁的人的问题。

她是魏人,只站在魏人那里,这没有错。

他也说过不要她卷进来,那为何还要她站队。

不卷进来,便不该站队。

难道跟在他身边便不是站队了吗?

也是!

亦是!

更是!

从前不必在这个问题上权衡,如今却要在许瞻与良原君之间权衡。

权力争夺最是杀机暗藏,动辄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但这到底是燕国的事。

垂眸便望见那对棠棣之花,良原君赠她丝履,许瞻亦赦过她的罪。

她辨不分明,因而不做决定。

总得再等一等,再想个明白,再想个万全之策。

既不负大表哥,又能保全自己。

她想,总能两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