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世人都说我沈月命苦。然而,我却就觉得我足够幸运,白白捡回一条性命能够苟延残喘。沈家犯得是诛连九族的罪孽,我不知他为何独独放过我,大抵是因为我这张脸多少和端惠远昭皇后有点相似。

一 阶下囚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宠冠京城的京城沈家成了乱臣贼子,百余人口如今只剩下我一个,而我为戴罪之身,也能□□于冷宫,百无聊赖无以消磨。

我最大的乐趣就是等待嬷嬷带来残羹剩饭,若是不来,便是连吃的也没有。

我不是沈家的亲生子。或许是此让我免遭厄难。

幼年时,我被母亲卖入了花楼,幸而得了沈世子的救助,才进入了沈府,因为我眉眼间长得像沈姑娘,沈家就收了我做义女,期望着我能给沈姑娘冲喜挡灾。

只可惜,沈姑娘还是在这场夺嫡风波当中忧思过度去了。

许是造化弄人,我却顶着这张酷似沈姑娘的脸活了下来。

沈姑娘对我向来宽容,我也真心喜欢她。但我只能庆幸,她离得早没有亲眼看见沈家鲜血洒地,否则那样仙一般的人,会变得如我一般的下场。

新帝名谢永裕,传闻里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暴主。

但我知道的更多的是,他和沈姑娘之间的纠缠,先太子身死,新帝登基却草草将自己的兄长下葬,追封了自己的嫂嫂作为皇后。这其中旖旎,我不说,后宫自然也有些不怕死的嚼舌根。

我不知道我是否还有出路,但沈公子曾叫我好好爱护生命,无论为了什么,就当为了报他那份再生之恩,即便是苟延残喘,我都要将这条命带着属于他的一份活下去。

冷宫没有多少人,先帝的妃子全都已经处死,我一个人也过得将将就就,偶尔几个嬷嬷受了主子们的委屈,会寻我晦气,别的一切都好。

二 新帝

我在宫中过得还算自在,原本以为就会这样了却残生,我没想到新帝会召见我,或者说,我没想到新帝会那么快召见我。

冷宫的地板泛着青灰色,地板上已经出现破裂的纹理,新帝就着一袭鎏金黄袍踏进了冷宫的时候与周围格格不入,我低着头,卑躬屈膝地侯在门前,心里盘算着也不知道这位新帝会如何待我。

说来,我和新帝倒也有些渊源,不过并不深厚罢了。

沈家未遭难时,我跟在沈姑娘身边伺候着早就见过新帝的画像,天生的一副一副好皮囊。新帝登基前只是一个宫女生的庶子,想来能登上了这九五至尊的宝座确实有些本领。

然而,我脑袋里闪过的只有他看下令将沈家满门抄斩时的冷漠。

新帝见我时是一阵长久的沉默,良久才叹息问我可还安好。

我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淡然的回了一句,还好。

我待他异常冷漠,但新帝却待我如同过往像是在沈府时那样。即便受了我的明里暗里的嘲讽竟然仍不泄气,我有时也暗自佩服起他的厚颜无耻。

沈家满门抄斩,上下一百八十号人唯独留我一个外姓义女存活于世,我实在惭愧,我本该赴死,可是我不能辜负了沈公子的好意,我还是要活,要好生地活。

新帝同我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大多是他在自言自语自嘲似的忏悔着,说沈氏灭门是无奈之举,而牵连到我也十分惭愧。

一个帝王说出这样的话,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我不知旁人信不信这样的话,我却藏在心里唾弃着,杀了人就是杀了人,何必猫哭耗子假慈悲。

我待他只如同仇人一般,哪怕我不得不仰仗他活着。

新帝把我接出了冷宫,顶着群臣们哭着喊着要清余孽的压力,他给我换了一处干净的小院,日日还让人伺候着。

看似情况好转,而我却只觉得这是软禁是监视。

新帝为什么不杀我,无非是因为我和故去了的沈姑娘有些相像,也就是那位死后被册封的端惠远昭。

新帝偶尔会来到这一筑水小院,同我说一些话。我总是兴致缺缺。

他讲得最多的是关于沈姑娘的一些经年往事,讲到回忆深处,他还会笑出声来。大抵对着我这张脸,新帝把我当成了沈姑娘。

然而,沈姑娘的那份天真无邪,我是没有的。我不爱笑,不管是对着新帝还是皇宫里的这些宫女嬷嬷,我也总是冷冰冰的。

有时候,新帝入戏深了,会要求我笑一笑,然而我只是勉强咧嘴,扯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沈家虽不是我的至亲,但沈家人对我甚好,我有时恍惚间会想到如果他们活着,会不会谴责我贪生怕死之徒。

我不待见谢永裕,按照常例,我就算有一百个脑袋也不都掉的,但新帝对沈姑娘的情感大抵是真的深厚,连我的这些不待见也都收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