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触了霉头,厄运就会接踵而至,仿佛会有数不尽的晦气事蜂拥而至。

艳阳高悬,几簇青翠被晨露压得不堪重负,枝条蔫蔫地坠下,

蝉鸣聒噪,大雁南飞,

天幕偶尔拂过阵掺着湿意的风,才算是短暂驱散了闷热的燥意。

洛阳到江东山高路远,但这数百里路对于习武之人而言并非难事,诸葛亮蹬着滑板,滑一段走一段歇一段,张飞与小乔的情绪虽也受到波及,也是一路上说说笑笑,就连刘备偶尔也能说上两句,可这种场景,显而易见与某些人无缘。

分明只是简单收拾了些贴身衣物,曹操却觉得伏在肩头的行囊此刻宛若千斤磐石般沉重。他仍能勉强在刘兄、张飞、诸葛先生和小乔跟前维持平和淡然的表面,却无法忽视浪涌翻腾交织百感颓然无助近乎溃烂的灵魂尽头。

自废校旨意下达后,他才惊觉,自己已经在金字塔顶端站了太久太久,久得连垂下头颅时都会泛起一阵细密如万箭齐发刺骨穿心的疼痛,久得快忘了该如何像常人那般脚踏实地。

更别提家产被抄,如今想来,他的起点甚至比普通人更低,处境更窘困。

看着饶是在周瑜面前也不肯退让势必要与东汉书院共进退的小乔,她娇小的身影倒映在曹操那一汪静谧潭水的眼眸里,坚定又如清泉澄澈的嗓音轻而易举地搅乱那平静的池水,漾出层层交叠的涟漪波纹。

会好起来的,

他想,

我曹阿瞒拥有的不仅仅是曾滔天的权势,不必依借外物,也能破出困境。

但显然现实给予他沉痛一击,曹家小馆前的空地熙熙攘攘站着些身穿工作服的陌生人,他们手握铁锹亦或是电钻,交谈声,踩踏在柔软草坪上的沉闷脚步声,工具撞击发出尖锐而嘈杂的声响,现场乱作一团,隔着热浪,依稀能嗅到被铲松的泥土散发出的腥气苦涩而湿润。

“住手!你们在做什么!”

几欲跳脱的心差些扯断名为理智的弦,曹操迫使自己尽可能显得镇静,语气中却是无法抑制的冰冷与凌厉。

他曹家只是失势而非实亡,到底是什么人敢如此跋扈狂妄,在此等紧要关头也来踩上一脚?在曹家名下的宅邸动土施工,如若让他知道,报这一仇不过时日问题。

片刻的沉寂后则是面面相觑的工人们,他们看这一行青年人个个气宇非凡不似常人,生怕得罪哪家权贵,一时噤了声不敢胡乱说话,这下倒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让人两难。但转念一想又记起那正在后院乘凉小憩的陆小姐,身材魁梧的壮汉们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颤。

[做不好?做不好就别待在江东了,江东不需要废物。]

陆小姐撑着把做工精致的花伞,纯白裙摆上镶着西边送来的名贵珍珠,飘摇荡漾,分明生了双盛满潋滟风情的桃花眼,藏匿于阴翳后让人瞧得不够分明,嗓音却是甜腻到扭曲,比淬了毒的利刃更要蚀骨。

他们彼此之间心照不宣,在江东,没人会不忌惮陆家。作为江东四大望族之一,大着胆子能说一句,哪怕是孙家倒了,陆家也能凭借百年夯实的根基在这乱世中立足。

更没人会不惧怕陆荞笙,她的名声早在前几年就已经坏了,哪怕上头有个智勇双全的同胞兄长陆逊,辅佐主公尽良臣忠职,也难改世人对胞妹的评价。

那时名震江东的乐理夫子是位美娇娘,陆家夫人豪掷千金才求取来为时年仅十二岁的陆荞笙授课的机会。

天不遂人愿,又或者说那陆小姐有颠覆天地的本事。

不过三月,陆荞笙便以夫子‘中饱私囊’的缘由,割了她的舌根,断了她的十指,使其再也无法用引以为傲的嗓音哼唱出歌谣,再也无力拨动琴弦弹奏音键;抄了她的家产,将其一家流放至边疆荒芜之地。

先不论孰是孰非,其手段之毒辣,品性之顽劣,让人看了无一不瞠目结舌。

于是在陆荞笙所带来的阴影下,工人们直起脊背,硬是抗下了曹操一行人所带来的威压,继续干着自己的活。

要不是张飞当机立断出手阻止,这曹家小馆怕是不到半刻就要夷为平地,沦为一片荒凉。

就在刘备第二次出言质问究竟是何人授权时,一道婀娜曼妙的身影不疾不徐闯进他们的视线之中。

宛若海藻的长卷乌发随着优雅轻灵的步伐在胸前划出荡漾弧度,繁复精巧的花伞越发衬得那张脸精致娇艳,浑然天成的艺术品般华美,应该是刚睡醒揉搓过眼皮尾端,瓷白如玉的肌肤下浸出靡丽的胭脂色,眼波流转,勾人摄魂。

“吵什么呢?”

她的音质是水乡小调的娇与软,偏偏语气沁润凉玉般的清和冷,带着上位者的居高临下与睥睨俯视。

陆荞笙每走一步,旁侧的人便朝后退一步,直至为她开出条宽敞大路,也不敢抬起头颅与之对视半秒。

她停在相距东汉一行人两米处的树荫底下,零落碎金铺了满身,打量乞丐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