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李衡就跟失踪了似的。你也知道他以前玩得好的都是街上的混混,隔三差五要去派出所报道的那种。高考后,大家没少关心李衡去哪,陈铮鸣连他考警校都没敢说,骗大家说他犯事被抓进去了。”

“……”

和孟澄西闲扯了几句,许喃也到了。她挂断电话,锁好车门进了警务大厅。

和接警台的值班民警表明来意,对方推给她个表格填,进办公室取东西。

大厅乱糟糟的,喝醉的、受伤的、正经办事的。许喃刚填完两项信息,旁边凑过来一个满身酒气的青年男人。

“美女,我看你挺投缘,耍个朋友嘛。”

许喃冷淡地看他一眼,拿着纸笔离远些,客气道:“谢谢,但我喜欢高一点的男生。

男人恬不知耻地继续凑:“我跳起来有一米八。”

“……”

喝醉酒的男人都是傻逼。

好在另一位民警注意到这边,扯着嗓子把人给喊走。

许喃耳边清净,继续填信息。

这时,办公室里走出个年轻男人,二十七八岁的模样,五官线条清晰凌厉,浅蓝色警衬裹着宽阔的肩膀,身型恣意挺拔,一双大长腿瞩目。

男人把手里的钱夹放到接警台上,推到许喃视野里。是许喃的钱夹,钱夹上的手指节修长,关节明显。许喃下意识抬高视线,准备说声“谢谢”。

这时,刚刚训斥酒鬼的民警语气尊敬:“李哥,你今天不是休班吗?”

“换了个班。”男声冷硬沉寂,久违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笔尖微顿,许喃将抬未抬的目光定格在男人心口的处。警衬口袋之上,警徽之下,是对方的警号。

许喃记得,李衡爸爸在职时,用的便是这一串数字。

阳光猛烈,夏末秋初,北央城一如既往的燥热。许喃僵在那,眼睫微颤,心跳仿佛被按了加速的开关,全身血液骤凉。

她没敢抬头,也不舍得垂眼,男人并未停顿,款款走离她的眼前,直至消失在大厅门口。

等许喃登记完手续,拿回钱夹疾步追出,男人靠在一辆灰色金杯车门边点烟。

意外他还在,又庆幸他还在。

他瘦了很多,脸上棱角更明显,嘴角总是没什么情绪的垂着,眼神远比他的话更有力量。许喃不知一个人经历什么身上痞气和野性都不见了,没了锋芒,走在街上混在人群里,很容易被人忽略,但只要和他对视一眼,便会留下刻骨的记忆,很难再忘记。

许喃觉得,他好像一下子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了。

李衡察觉到她的目光,冷漠地睨过来:“有事?”

陌生的、例行公事的、毫无私情的询问。

许喃回神,垂眼压下内心汹涌的复杂情绪,再抬眸,克制道:“你在这里工作吗?”

李衡垂眼看看自己身上的警服,答案显而易见:“不然呢?”

许喃不确定,李衡是不是没认出她。他们分别的时间,远远长过相处的日子,正常情况早该忘记的。

但她确实想知道:“刚调来的吗?”

李衡没接着答,自顾反问道:“你经常来这?”

许喃:“……没有。”

李衡手里夹着烟,隔着层薄薄的雾气,目光紧紧地定在许喃身上。这种□□直白的,带着探究的打量放在别人身上一定会觉得很不舒服。但许喃不会,她任由他看,岁月在她身上沉淀出从容,烙印下的苦难,雕琢出的自信,仿佛轻易地被这双沉寂又冷漠的眸子看穿。

但又好像,李衡这一眼没有太多情绪。

只是趁着吸烟的片刻,应付了几个无聊的问题,问题弱智到李衡不得不丢给她个“那你这问题就问得莫名其妙了”的眼神,强制结束对话。

李衡开车门上车,发动车子后,降下了车窗,夹着烟的手搭在车门上,小幅度地一抬,淡声:“走了。”

许喃看着他在自己眼前消失,眨眼,眼前突然蒙了一层湿漉漉的水雾,日头高照,不是下雨。

她拿出从刚才起便一直振动的手机,以为是工作信息,点开才看到,是孟澄西:

“我刚联系陈铮鸣,他说李衡现在去他爸以前的单位工作了,就是你今天去的那个辖区。”

“见到李衡了吗?”

“他当年那么宠你,是不是一眼就认出你了?”

空气中金杯的车尾气很快散干净,许喃苦笑了下,点出键盘,认真编辑道:

“见到了。”

“大概是我变得太好看了,他自卑没敢认。”

回复完,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这些年来,她遇到太多不公和痛苦,自愈能力满分。

许喃转身,朝自己的车走去,脸上挂着微笑,眼角却流着泪。

长街光景如旧,同样的时节,但那个夏天回不去了,连同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