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第一天便遇上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出出进进的小情侣们开门关门之间总是会带进来一点冷飕飕的风，坐在登记大厅门口的姜念尔时不时搓一下手臂。
都说下雨天娶进门的媳妇儿是恶媳，那她今天登记算不算一般意义上的结婚？她那个准婆婆吧，委实不太好相处。
大厅挂钟指针走到九点半，赵君北还没来。姜念尔心中隐隐不悦，结婚登记这么重要的事情不约着一起来就算了，还要迟到，未免太不把她当回事。亏得她一大早守着商场开门去专柜化了个妆，柜哥听说她今天要登记，还很郑重地送了她祝福。
推拉门被猛得拉动，卷进来一阵湿冷的风，浑身裹着潮气的男人大踏步进来，头发上浸着雨滴，黑色的衬衫在这满是浅色衣裳的大厅里格外显眼，他径直走向距离登记窗口最近的那片等候区一把拉起了一个女人：“怀着我的孩子嫁给别人，你就是这样待我的？你的真心呢？”
大厅里瞬间安静，几十只眼睛齐刷刷地看着那三个人！
女人瞬间慌乱地拉住了未婚夫的手：“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他——”一切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她难堪地捂着脸抽泣起来。
这个时候看热闹自然是不合时宜的，姜念尔默默地坐在位置上，一偏头恰恰能从人缝中瞧见那白衬衫的未婚夫居然还很温柔地问女人：“你不要哭，他说的是真的吗？”
大厅里的众人约莫着都在心里咆哮，都这个时候了，真不真的还重要吗？哥们儿你绿的都发光了！
怎么会有人被绿了还能如此镇定？不是心智过人就是心理变态。
黑衬衫男人强势地把女人拉到身边，志在必得地将手机递到了白衬衫未婚夫面前：“彩超报告！”
大厅里寂静如陵园，姜念尔这个半聋子都能听见人倒吸冷气的声音。
白衬衫未婚夫淡淡地看着女人，女人的神色从愧疚、犹豫、委屈陡然一变生出挑衅，坚定地拉住了黑衬衫男人的手。
这就很尴尬了，一个女人一左一右拉了两个男人，关键这是民政局的登记大厅啊！
“对不起，我不能跟你结婚。我都可以想象到我们以后的婚姻生活会多么无趣，这么多年，你一次惊喜浪漫都没有给我过，连登记结婚都是一边吃饭一边做的决定。我的整个青春都浪费在了你身上，我不想我的后半辈子还是这样一潭死水。”
女人一口气把话说了个清楚，想必是憋在心里许久了。
白衬衫未婚夫愣了几秒钟，随后才冷静地松了手，微微一笑：“这样啊，那我祝你幸福。”
女人愕然，似乎不敢相信未婚夫就这样放弃了她，她咬着唇摘了手上的戒指要还给他，却被他伸手挡住：“不用了。”
温润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白衬衫未婚夫目送着黑衬衫男人搂着女人走出登记大厅。
姜念尔抬手看看自己光秃秃的手指，她都没有戒指呢。
小插曲过后，大厅里很快恢复祥和，小情侣们拿了红本变成小夫妻，一个戳就是一个家庭，真是既简单又复杂，又充满了魔幻色彩。
白衬衫未婚夫强撑的镇定此刻已经全面崩塌，整个人木然地靠在椅子上，像一个机器人一样机械地扫视着大厅里的人来来往往。
姜念尔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若是她遇到这事儿哪里还能坐这里发呆，她就是哭也得爬出去哭，不然白白给这么多人看笑话吗？
*
“念尔。”
赵君北推门进来，姜念尔一眼看见他双眼虚浮，身上还穿着皱皱巴巴的咖色T恤，没来由地心脏猛跳，不祥的预感汹涌而来。
她不敢往深处想，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问他：“你怎么回事儿，怎么这么憔悴？”
赵君北颓丧地坐在旁边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说话也支支吾吾的：“念尔，我妈不给我户口本，她——”
“她怎么？”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是不甘心地想问一句，心里的火气一涌而上。
赵君北双手搭在膝前来回搓弄，满是为难地吐出一句话来：“我妈说等你怀孕了我们再登记，毕竟你身体也确实不好，我又是家里的独子，万一你——”
大厅里的眼睛和耳朵又都转向了门口，一个个伸长着脖子听他们说话。
姜念尔压低声音：“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赵君北急着争辩，嗓音居然还高了两分：“我……没有这样想。我其实很想立马就把你娶回家，虽然我妈性子不好，但我保证我们以后在外面单住，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又是这一套。
这话她听了很多次，每次都信他，可是今天她已经无法说服自己。
姜念尔压着心里的怒意：“赵君北，麻烦你说重点。”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臂恳求道：“我们不如先同居吧，过一阵子再考虑结婚的事情，好不好？”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