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的招摇山叶落得很快,漫眼过去黄的萧瑟,黄的寂寥。

海棠熟稔地行至后山,竹林中窜出来一只青羽小鸟向她俯冲而来,海棠手起刀落就要劈下去,只听见不远处熟悉的声音响起:“回来。”

青鸟仿似能听懂人言,真的飞转回去,落在那人肩头。

“你何时还养了只鸟?”海棠三两步走过去。

堂庭勾唇不答:“闻着味儿来的?今晨刚起的寒潭香。”

海棠鼻尖一动,九川寒潭水的丝丝沁凉扑面而来,她难得放松一笑:“快给我满上。”

竹影潇潇,凉酒入喉,凛冽生香。

海棠还要再饮,堂庭且拦住她,她嗔道:“你何时变得如此小气,再允我一杯,改明儿我还你一坛秋露白。”

“这可是存了五百年的寒潭香,凉寒劲足,你已饮了两杯,不能多饮了,”堂庭收回她的竹筒,眼光明镜似的透亮,“贪杯小心误事。”

小青鸟在一旁唧唧两句,似是应声附和。

海棠撇嘴:“偷得浮生半日闲,你既知我来意就不能让我先松快松快,又不是凡人,反正喝不醉。”说罢撑膝起身,“都做好了吧,给我瞧个样儿。”

“你不是瞧见了么。”堂庭隐约露出笑意。

“啊?”海棠懵懵张望,绕了一圈才反应过来,指着不起眼的小青鸟问:“它?”

“正是。”堂庭笑得志得意满。继而伸出左手,青鸟乖乖落在他的掌心。只见他用右手轻轻几点,后将小青鸟向湛湛的天空送去。

随着一声划破天际的清啸,羽翼倏忽庞然,振翅舒展。巨大的青黑色尾羽略过海棠的头顶,落下点点迷离幻光,抬头再看,神鸟早已飘然飞渡九霄。

三千浩渺江河海,此乃降世第一遭。

海棠怔怔地观览神迹,须臾才找回声音:“……这便是上古灵偶?”

堂庭对自己的作品相当骄傲,“天山昆仑虚覆灭后的第一抹神迹,我为它命名‘青霄’。”

随后堂庭将青霄唤回,它又重新变幻成袖珍小鸟。堂庭轻轻抚摸它光泽如缎的羽毛,告诉海棠:“它已启发灵智,取一滴心头血喂它,此后便认你为主。”

青霄认主后,海棠按堂庭教的将它收进灵府。

致胜法宝到手,她还要速速赶回炼狱城,临别之际,海棠由衷地向堂庭投去感谢的目光,情谊尽在不言中,她难能笑得真切:“来日若有机会,我带一窖秋露白来招摇山同醉。”

听闻此言堂庭眉心微蹙,上前一步,“海棠,若你需要我可以离开招摇山。”

去炼狱城帮你,剩下半句他没说出口。

海棠毫不犹豫地摇头:“那这人情我可就欠大了,”她笑容不变,“堂庭,我还不起。”

***

炼狱城,黑森林。

修明并未走远,他出了城,踟蹰许久,终是不愿离开魔界,便径自在荒芜的城外守着。

整片死气沉沉的黑森林除了嗜血魔植,便只有他一个活物了。

他找到熟悉的“老朋友”——噬心藤,在它们身边坐下。

起初噬心藤闻血而动,迫不及待地一头扎进他的心房,被熟悉的仙心血腐蚀后,它们当即老实地龟缩在地底。

只探出一个个小小的头,既渴望又恐惧的团团围着修明,发出嘶嘶吐信的声响。

被噬心藤吸了一口血后,修明的脸色更苍白了,连呼吸吐纳都开始变得乏力。

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孤独的死去,死前还能静静感受生命流逝之美,倒也不错。

这样想着,修明变幻出松石间意,随意盘坐拨动琴弦,奏起舒缓清越的曲调。

噬心藤也随着琴曲的节奏摇摆了起来,在这阴森可怖的密林中竟莫名的相协。

一瞬间天地洞明,万古长空,一切俱在,一切皆空,无念无妄,无声无解……

思绪飘散,他突然想起师父曾说他天性匮乏,静平如水,是个修炼金身的好苗子,他也以为自己一生无澜。

殊不知,爱恨喜怒,嗔痴哀乐,他只是体会得太慢,当他发觉时,早已深陷泥淖,淹没己身。

静水之下,比狂怒的波涛更汹涌。

修明对着噬心藤漫声闲语,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尘嚣的风声。

噬心藤平静地听他絮絮叨叨,很有耐心。

琴声渺远,他开始浑然忘我,一些过于久远的回忆他以为他都忘了,其实他都记得。

记得一年春情好,太傅讲到《大学》一篇抽学生背诵应答,问可有学子主动背诵。那是昨日才下的功课,无人敢称应答如流。

所有人静默不动,太傅的目光一时不知去向何处,窗外透过一阵风,他站起身,徐徐道:“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背到一半,他眼角微瞥,见季海棠捏着一朵春花在窗外遥遥地向他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