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场大雪,梦见自己的身体轻盈的好似一只蝴蝶,在云朵织作的摇篮里沉沉入睡,在黑甜的梦境中,每一次醒来就有一股力量消失。

这种陌生的感觉令她既恐惧又依恋,只要她产生离开的念头,远方就会传来乐曲,似琴非琴,似筝非筝,为她编织出一个牢固安稳的梦境。

待到海棠睁开双眼,已经足足过去三日有余。

眼前的斑斓梦境消失无踪,但自己似乎无形中与什么东西有了诡异的牵扯,好像一根细细的丝线,牢牢牵制着她的一举一动。

隐约还能察觉到灵府内种下了一个神秘的血色符纹,如藤蔓般生长。

阿树一直密切守着海棠,一见她转醒,向来无甚表情的他肉眼可见的喜不自胜。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梦中余韵还未消失,海棠抬眼向修明看去。

他也心有灵犀地看向了她。

两相交望,似有所感。

他明明没有入梦,却仿似读懂了她此刻的悲伤。

海棠先收回了视线,垂下雾蒙蒙的眼眸,将泪意逼了回去。

她与他,隔着的那些前尘。

还是跨不过,也躲不掉。

收拾好心绪,她还有硬仗要打。

人醒了,他们即刻动身赶回炼狱城。因为她的缺席,六族大会已经延期一日,当下片刻耽误不得。

至于一路尾随的修明,她现在没有功夫更没有心力去管,便由得他去了。

魔族每百年举行一次的六族大会,由魔尊住持,六族族长参会,共同商议魔族下一个百年大计。

过去经过海棠腥风血雨的屠戮,魔界以鲜血为代价废除了很多陈规,唯有这条还保留着。

各族之间多少龃龉,每次六族大会的召开都是你来我往的刀光剑影,这一次,更是风雨将至。

……

在晦暗无光的城主殿内,横梁上滑落半截的骷髅手臂经风一吹,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娑娑摩擦声。

海棠冷峻地巡视一圈,偌大的厅堂内还有三把椅子空空荡荡。

海棠撑着额角看向左手边紧挨着的红桑,对方朝她轻轻点了点头,随即收回视线。

戎魔族族长栾布率先坐不住了,他大嗓门道:“他们仨怎么回事,城主今儿还开不开得了了?”

海棠还没说话,殿外先声夺人,“栾布你还是这么没耐性啊,我们这不是来了。”

说话间,以翼魔族族长空冥为首,身后跟着幽魔族族长奎角和魇魔族族长厄林不紧不慢地进门。

三人成行,颇有以首为尊的架势。

空冥径直走进殿内就要落座,站在海棠身后的阿树将竹杖重重叩地,冷着脸提醒:“空冥族长,小心忘了礼数。”

“哦,是是是,差点忘了。”空冥说是应承下来,但朝拜的动作十分散漫,甚至故意抬头朝海棠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他一动,身后的奎角和厄林才跟着行了礼。

空冥刚要在右手边坐下,海棠凉凉道:“族长姗姗来迟,翼魔族内可是有什么大事绊住了脚?”

撩袍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空冥微微一笑回视海棠,毫无畏惧地回敬:“城主不也才匆匆赶回城,有什么大事说与我们大家听啊?”

海棠脸色一沉。

听到这话阿树斥道:“城主行迹还需尽数向你禀报吗?”

奎角适时出来打了圆场,“当然不必,我们都应该向城主禀报才是。城主您看,这是我们幽魔族下一个百年计划,您过目。”从怀里掏出一沓规整的文书躬身递给海棠。

空冥见奎角谄媚逢迎,狠狠刺了他一眼。

幽冷的风吹过,奎角不禁打了个寒颤。

海棠拿到手没看,令阿树将其余五族的一齐收上来。

阿树从海棠的左手边绕一圈,从红桑一路收到空冥面前,而到了空冥处只见他往后一靠两手一摊,“我们翼魔族没做这劳什子。”

海棠轻抚着眼角的黥纹,平心静气地问:“为何?”

“做了也是白做,城主不会同意,何苦劳心费神。”

明知道空冥的下文有套,海棠还是接了,“你不说出来怎知本尊必然否决?”

空冥唇角得意地勾起,“城主,若我说我们翼魔族下个百年计划要攻打天族呢?”

海棠敛尽眼尾锋芒,“还不到时候。”

这是实话,现在魔族还远达不到重华魔尊时能与天族抗衡的实力。

“那城主您说什么时候才算合适?依我看这时候怕是永远也到不了了吧。”空冥毫不掩饰地冷笑。

栾布挠挠头,皱着眉问:“空冥你这话什么意思?”

空冥朝对面的厄林瞅了一眼,扭过头来阴阳怪气地发难:“咱们的城主现在怕是不能啊。”

听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