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源死后,郑时取代他,掌控郑家的一切权利,他并没有将他们母子三人从寺中接回。

五年后,族中有人提出,接郑源的嫡子郑景衡回来,郑时心中暗下杀机,表面上派人将八岁的郑景衡从寺中接出。

接走郑景衡的那日,寺庙燃起大火,没有一人逃出。

不久后,被人接走的郑景衡,也没有了任何消息,所有人都在说,郑家大公子已经不再了。

几个月后,北齐征兵,一个还没有矛高的少年,告诉征兵的那位长官:“我叫景衡。”

“你多大了?”陈大锤皱着眉头问道,“太小了,我们不要,你能拿起矛么?”

“我十六了,”阿衡心虚的说,“不要看我长得矮,我力气大,真的。”

陈大锤轻蔑的笑着他:“小二郎,不是我看不起你啊,你这十六岁,看着就和十三四岁般,军队里可不是养闲人的地方。”

说着陈大锤从马上解下他的弓箭,取出一根箭,说道:“看到那个树没?你站在这里,若能射中那棵树的任意一处,我便将你留下来,怎么样?”

陈大锤一脸看好戏的目光,这么瘦小的人,怎么可能有力气射中,想必连弓都拉不开!

阿衡默默的接过弓和箭,在心里估摸了一下,问道“你说的算数?只要我射中,你便能将我留下来。”

“那是当然。”陈大锤笑容灿烂的说。

拉弓,搭箭,一如以前那样,箭飞出,朝着那个树较粗的树枝干射去,稳稳的扎了进去,那棵大树仿佛也随之晃了晃。

阿衡收回目光,“我射中了。”

“我看到了。”陈大锤没好气的说,“你还真有两把刷子!好了好了,就冲这,也得把你留下了,进了军营多吃一些,瞧瞧你那身板……”

“陈大锤,我是让你来征兵的,你怎的把箭射到我身上来了?”这时声音从树上传下来,高孝瓘从树上越下来,手里拿着刚刚射出的箭,而他的衣服的下摆上显然有一个窟窿。

“公子,有没有伤到您?您没事吧?”陈大锤一脸忐忑的问道。

“你说呢!带你来招兵的,不是让你来比武的。”高孝瓘把手中的箭,丢到他面前,“玩忽职守,有令不从,该当何罪!”

陈大锤赶紧给自己喊冤:“我没有玩忽职守啊,我真的是在将他们送来的人,登记在册的......对,就是这个人。”

陈大锤一把拉住旁边的阿衡,扯到高孝瓘面前:“公子,这一箭就是他射的......”

他急急的又说道:“我见他根本不像十六岁的模样,想打发了他,让他的家中,重新送一个人过来,结果他说......”

顺着陈大锤的方向,一个瘦小的身影,映入眼帘,如此孱弱,若是真有十六岁,真是非常营养不良,这种病秧子怎么去战场打仗,退一步,若没有十六岁,就一个孩子,更不能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 高孝瓘问道。

“我姓景,单名一个衡。你,你可以唤我阿衡。”

“这箭是你射的?”

“是。”阿衡揪着衣角,垂着脑袋回答。

“箭法倒是有几分,跟何人所学?”高孝瓘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一下。

“我哥哥。”

“为何学习箭法?”

“为了捉山里的兔子。”

高孝瓘没想从他的嘴里说出什么从小就立志报国的豪言壮语,但是听到这么一个理由,还真是令他无言以对。

“那你便回去,继续捉你的兔子吧。” 高孝瓘也不客气的答道。

“官爷说。每户都要出一个人头,我不能回去。”阿衡听到这里,猛地抬起头。

“所以呢?你家中没有壮丁了?不对吧,刚刚你还和我说,你的箭法是和你哥哥学的。这么快就露出破绽了。”

“没有,我没有撒谎,我哥哥......他已经不在了。”阿衡缓缓的说道。

高孝瓘盯着这个少年,从这少年清澈的眸子里,他知道他没有说谎,但终是理智战胜情感,虽然他同情这少年,但把他留在军中,敌军一旦杀过来他必死无疑。

“不行,你太小,陈大锤,让人把他送回去。”

“是,”陈大锤挠了挠头皮,“公子,这小子箭术还是不错的,不考虑……”

高孝瓘一个眼风扫过去,“他没有到过战场,在这里胡闹,你也没有到过么!把他送回去。”

“是,公子。”

高孝瓘说完,又看了一眼默默站在一边的少年,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自从他八岁那年,随着斛律光征战沙场,见惯了太多的生死离别,不管是不是大获全胜,总是有人埋骨他乡。

高孝瓘看着少年眸子里晶晶亮的眼神,似请求,似哀求,但还是决然的转身离去,留给阿衡一个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