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49年,高澄封齐王,作为人臣,权位已至顶峰,不再满足为臣的高澄,开始密商正式夺取孝静帝政权。

八月的一天,高澄从颍川前线凯旋班师,八岁的高长恭像往常一样,去将军府习武。在拜斛律光为师的这三年里,他与高澄聚少离多,而这一次,是他们分离最久的一次。

每次高澄回来,一定会与他过招,然后摸着他的脑袋。高长恭以为,这一次还会像以前一样,他早早去了将军府,打算早回高府见父亲,他们两父子擦肩而过,这一过竟成了永诀,阴阳相隔,再见无期。

那一刻,高澄有没有记得他的约定,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告诉高长恭,于他而言,那一刻他没有了父亲。

书房内,高澄正与亲信大臣们密谋禅代之事,兰京假装入内送食,藏刀在盘底,高澄被他打断,怒道:“我没有下令,你怎么进来了?”

兰京大喝一声:“我来杀你!”随即朝高澄捅了过去。

事情发生的太过于突然,谁都没有预料到一场密谋成了一场刺杀。

兰京逃窜,随后来的高洋没有下令追杀兰京,而是密封了高澄去世的消息,对外宣称“家奴反了,大将军受伤,不过没有大问题”。

然后调亲信掌握各州兵权,此时高家的以及东魏的命运都悬在一刻,高洋接过帅印,十分漂亮的完成了高家权利的交替,丝毫没有给孝静帝喘息的机会。

那年高澄仅二十九岁,只差一步就能当上皇帝。

高澄死后,高洋继承父兄基业。不久,北齐王朝建立。高洋追封高澄为文襄皇帝。不过这些就是后话了。

相较于外面的风平浪静,高府已经乱做一团。

斛律光一回府就看到了小长恭,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将军,阿肃正打算回去呢!将军今日怎么这么早回府?”

斛律光虽然不忍告诉他,刚刚高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说道:“阿肃你听我说,不管发生什么事,你终要记得自己的身份。”

听了斛律光的话,小长恭心里隐隐觉得,家中一定发生了大事,“是出事了么?是不是父亲出事了!?是不是父亲在在战场上受了伤…..”

“高孝瓘,”斛律光一声喝断他的话,“你听着,从今日起,你再没有父亲!”

小长恭愣愣的看着斛律光,“为何?”

“他、不、在、了”斛律光一字一句的说给他听,无论真相多么残忍,他必须将它说给小长恭听。

斛律光知道高澄在小长恭心里的地位,绝不仅仅只是父亲,更是支持他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信仰。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小长恭挣脱掉斛律光的手,转身跑出了将军府。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的父亲怎么可能不在了!?他的父亲无所不能,他的父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的父亲是威震四方的王,斛律将军一定是骗他的!

一定是因为今天他没有好好练功,斛律将军一定是骗他的!将军怎么能给他开这种玩笑!他不许,他不要再喜欢斛律将军了,他不要再跟在斛律将军身边了,他要留在他父亲身边,他要保护他的父亲,没有人能够把他们分开……

脑子里乱成一片,他只知道他要回家,回家就会看到他的父亲,他会呵斥他,这么大了还这么毛毛躁躁,他还会在书房的棋盘旁,嘲笑他是个臭棋篓子,他还会在教练场,把自己打翻却背手站在一边……

他知道他的父亲在家中等着他归来!

只是在他推开高府大门的那一刻,看到三哥泛红的双眼,他知道了,斛律将军没有骗他!他的父亲不在了,从此庭院深深再也没有一人陪着自己了。

都说秋天是丰收的季节,而他,高孝瓘,却在瑟瑟的秋风里失去了最后一位血亲!而他却仅仅只有八岁!

高澄的尸体停放在前庭里。

而他的每一步都颤抖!

他多么希望,下一步那个躺在那里的人就坐起来,朝他张开臂膀,唤他,“孝瓘,又变漂亮了,这可不行啊,你将来是要上战场的,怎么能长得像个小姑娘呢……”

直到他站在他的父亲面前,这个人还是一动不动,虽然整理过,但还是满身刀伤,刀刀致命,紧闭的双眸,没有一丝生气,这一幕幕,就像一把把尖刀插入他的胸膛。

他终于相信,他的父亲失约了,他再也等不到了。

“是谁?”小长恭突然恨声问道,“是谁!?”

只不过,当时大厅里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八岁孩子的问题,他们的眼中只有权势,怎样才能将高澄生前的权利,收回到高家的另一位掌舵人手中!

为了这虚无的权势,他的父亲,必须秘不发丧,他父亲的知己便不能过来探望!这便是他的父亲,争了一辈子的权势,便是高家守了一辈子的权势,甚至是他,高孝瓘一生要去守护的权势!

没有人是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