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以后不能再过来。”张璐说,“我进来也不是一点好处也没有。”

荀晓乾看那双闪闪发亮的眼,心想她和别人太不一样了,怎么有人心甘情愿在监狱里待着呢。他理解她的意思,她因为冯润豨的事情被连坐坐牢,等冯润豨出来,自然明白他入狱少不了孙波的功劳。等安排父子认亲之后,想制裁孙波,便不会再遇到什阻力。

“本来我就不同意这么出手,容易打草惊蛇。舆论是很虚无缥缈的东西,头天闹得天翻地覆,仿佛世界就这一件大事,第二天可能就被抛却在脑后,不再提起,所以最靠不住。”张璐此时穿着蓝白条纹的监狱服,没有化妆,看起来有些苍白,却丝毫没有颓废之色,她说,“所以我这件事可以做个缓冲,剩下的都按照原计划来。在这之前,有件事必须要做……”

“亲子鉴定?”

张璐重重点头,“必须在冯润豨出来之前,让他知道自己还有儿子在世上。”

荀晓乾点头,说:“放心,这件事我来办。”

“我听说他因为儿子生病去世的事情很伤心,有意退居二线。如果他退居二线,各方势力重新洗牌,新领导倚仗哪一方还不确定,重新培养关系就要好多年,所以我们得把握好时间。”

“你终于肯说我们了啊?”荀晓乾露出浅浅的笑,“真不容易啊,能和你成为战友。”

张璐也忍不住笑了,说:“也许很早之前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呢?”

荀晓乾眉毛微扬,说:“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帮他们放风的人进来说:“说完了吗?”

荀晓乾站起来,安抚性地拍拍张璐的肩膀,指着站在门口不停往外张望的人说:“有事找他就行了。”

张璐点点头。

“知道了,你赶紧走。”那人将荀晓乾推出去,嫌荀晓乾啰嗦般。他看了张璐一眼,点点头,自己也闪身出去,关了门。

四周安静下来,仿佛一切发声体都失去了声音,张璐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宁。

自从去了赌场,再到答应冯润豨当托,她从没一天是心安入睡,心安起床的。刚开始,她确实对赌|狗上瘾。

她也说不清令她上瘾的是高额的回报还是围观众人向她投来艳羡和敬佩的目光,但就是一天不去心都痒痒。看着口袋里越来越多的钱,她就越兴奋,玩得就越大。

直到有次她将自己所有的钱都作为赌注压了出去,满心以为按照自己高明的判断能力一定可以大赚一笔,结果比赛结果令她大失所望。只一秒,她便从天堂直坠地狱,当时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呆呆站在那,不知如何是好。冯润豨等人都走光了,将她带回屋里,说:“失败的滋味怎么样?”

她心情差极了,一点也不想理其他人,尤其自己的钱还有一部分被冯润豨赚走了,她恶狠狠地说:“关你什么事!”

冯润豨笑眯眯地示意她不要激动,“我只是问一下,毕竟下场之前就该想到这个结果。”

她瞪他。她赌赢那么多场,她以为她会每场都赢。谁会一开始就想到自己输呢?

冯润豨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常胜将军,打仗还有输有赢呢,何况这种赌运气的事情。”

“是吗?真的是单纯赌运气吗?”张璐接得极快,她的目光一下子凌厉起来,“难道不是你们在操控比赛结果,让结果有利于你们吗?”

她很少去赛狗的场子下注,但是听别的赌客说过,这里面水很深。赌场的人可以调整比赛双方的顺序来操纵输赢。比如让一条公认的好赛狗与另一条公认的差赛狗比赛,那结果不言而喻。也可以操纵参加比赛的狗的主人,三方在比赛前约定好谁输谁赢,这种俗称打假赛。

现在回想,他们这个场子也未必没有打假赛的人。

“不错,脑子转得挺快。”冯润豨递给她一个纸包,“看看。”

她不想接,“我为什么要看?”

冯润豨说:“你不要这么大脾气,看了总对你没坏处。”

她将信将疑,把纸包打开来看,是两万块钱,“你什么意思?”

当时她以为冯润豨对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又羞又怒,一把将钱摔在冯润脸上,“你什么意思?想干什么?”

冯润豨的跟班怒了,手指着她,准备找她算账,被冯润豨拦住,“张璐,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你仔细数数,这是你今天下的赌注,我是想和你商量件事。”冯润豨慢条斯理地说,“你如果同意,我就让你把这钱拿回去,你不同意呢,那不好意思,你和这钱无缘了。”

她立刻领会了冯润豨的意思,这是让她帮他作假骗别人钱呢,她义愤填膺骂了冯润豨摔门而去,心说让她打假赛,没门儿!

可就像当时冯润豨诱惑她走进赌|场一样,虽然当时她义愤填膺地拒绝了,两天后她还是向金钱低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