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璐没理。她知道李红达给张伟华要钱要不下,变着法儿从她这往回拿钱呢。李莉住院需要钱她知道,但是这两天又到了该还荀峰家钱的时候,那不是一笔小数目,她凑了很久才勉强凑齐,本想着收来的礼金包圆葬礼的开销之外再剩些,把李红达的钱还给他。没想到这两天花钱如流水,到处都要花钱,冰棺,纸扎,请戏班子,那点礼金大概就只够办个流水席的,还荀峰的钱都不够了……想到荀峰,张璐心里猛地一咯噔,立马扭过脸去看那年轻人。

年轻人对她尴尬一笑。似乎猜到她猜到他是谁了。张璐扭回头继续走,最后蹲在月门后,那人也一起蹲下来,环顾一圈后,感慨道:“你们家真大。”

张璐家有两进院子,月门隔开,入正门是前院,有坐北朝南四间房,东厢两间,西厢两间,南边两间。后院原本是爷爷奶奶住的地方,去世后就被张伟华改造成犬舍,养着各种品种的犬,面积是前院的两倍大,现在很少人有面积这么大的房子了,除了镇南那些富人住的别墅。

张璐懒得理,头一次来他们家的人都会感慨一句你们家真大,认识得久了,便会再感慨一句:你家算是败在你爸手里了。关系再好点,会直白地说,你爸如果没沾上赌,你家日子也不至于过成现在这个样子。亲近得狠了如樊途柳六之辈会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她的鼻子,骂:你怎么和你爸一个样!

因为有陌生人过来,后院的狗纷纷站起来朝这边叫,张璐喝了两声没喝住,有几只狗倔强得很,她也懒得去管,刚好一支烟抽完,她推推那人,“走。”

“干嘛?”

“给你取钱。”

“……”

张璐瞥他一眼,“谁吊唁穿这么花?”

“……”

张璐领着他去了南面靠近大门的屋子,屋子是个套间。外间不大,只放了张茶几和一排小沙发,对面是电视墙,挂起的电视机是杂牌,茶几上放着本倒扣着的不夜之城,沙发罩着蓝色的罩子,很旧但很干净。

张璐很快从里间出来,“荀晓乾?”

“哎。”荀晓乾回过头,眼中浮现一丝惊讶,“你记得我?”

张璐递给他一沓钱,“我见过荀晓坤。先给你四万,事情结束了我把剩下的钱给你送过去。”

荀晓乾接过钱,似乎一瞬间,张璐的黑眼圈都大了一圈。他几乎有点恨自己,怎么在今天这个时间点来上门要钱,或许荀峰就是故意的。他对荀峰与张伟华的事有所耳闻,原本关系很好的一对兄弟因钱反目,后来张伟华染上赌瘾,不得不拉下脸向荀峰借了一百万,利息五分,每年五万,直到还清本息。张伟华没有钱,每年都拖欠,荀峰必须上门多次才能要到钱。

今天一大早,荀峰就把他叫起来,让他过来要钱,其余什么也没说。他什么也不知道就过来了,没想到刚到就碰上了门外那一幕。

“行。”他说,“不急。”

张璐点点头,“那你坐会,马上就开饭了。”说完掀起竹帘走了出去,在厨房里找到樊途,递给他支烟,叫了声:“哥。”

樊途接过烟,张璐给他点燃,两人走到门外,张璐说:“前两天那人还要美妮吗?他说的那个价我同意了。”

“要是要,“樊途说,“但是这个价有点太亏了。”

张璐说:“亏就亏吧。我想先把李红达这的钱还上,怕耽误了李莉治病。之前陆陆续续在还,没剩多少了。主要欠老万家多。他家房子烧了,这钱不还说不过去。”

樊途抽了会烟,末了,说:“李红达这人滑得很。”

“嗯,我知道。”

“缺钱怎么不向柳六借,这小子手里钱多得很,你开口他一定给你。”

张璐坚决摇头,说:“我不想被他看不起。”

樊途了然,不再问,默默抽烟。

等抽完烟,樊途把烟蒂捻灭,“这钱我先帮你垫上,你还了老万李红达,就让李红达回家歇着,剩下的事不用他操心了,我来办。”

“也成,我……”樊途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抬手打断她,“赌赢的钱我可不要。”

张璐笑了,“钱只是钱,我说它是正经途径来的,你也分辨不出啊。”

樊途摇头,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是狗鼻子,一闻就闻出来了。”

“那我去给你打工还债,反正我有大把的时间。”

“你可别,我可还记得你上次拿错药差点把狗害死的事。当时气得我真想给你拎起来打一顿。”

张璐不好意思笑了笑,说:“现在打也不迟。”

樊途苦笑着拿手点她,“哎呀,你呀你。”

“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柳六走出来,站到张璐旁边。

张璐看了眼樊途,樊途说:“商量明天下葬的事情。打墓人中途走了,明天没有车拉木头。”

“哥你有认识的人?”说着柳六递给樊途一支烟,被樊途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