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遥山小,黛眉浅。

青黛,极美的名字,就像她的所有。

那支从我手里飞出去的箭羽,是我与她最初的连接。被鲜血晕染的相遇,是命运为我们安排的重逢。

我爱她肩上那道疤,它象征我们的过去,预示我们的未来。伤痕会永远存在,疼痛却日益消散。

过去的恩怨纠葛,是她来到我身边的必然,很难想象没有她的出现,我将走一条什么样的路,又将成为什么样的人。

当她的尖刀再一次刺向我,落刀之时甚至没有一丁点犹豫。我才彻底明白,她是真的想要我死。

我没有什么可抱怨的,我唯一知道的是该放手了。

此生重来,于国于家我已尽最大心力。唯独对她有所亏欠。

前世因葬送她性命而死于心碎,今生死于她手倒也不赖。

我为她安排好了一切,让她在事情平息之后回到风息谷,回到那个她日思夜想的故乡。我还为她准备一个她会喜欢的园子,在那里她可以安然度过余生。虽然我命人修建这个园子之时,心中是期盼着与她同住在那里的。

我也为自己安排了最后的结局,如果我的死亡是她真正想要的,那便如她所愿。

但谢逸和华神医拼死改变了我的结局,我再一次侥幸活了过来。

我昏迷了三月之久,醒来后也因疼痛浑浑噩噩,直到她离开长安之前,我才完全恢复意识。

我从不信鬼神,更觉轮回无稽。我两次从鬼门关被拽回来,又两次失去她,或许这就是我被救回来的代价。

脑子清醒的时光并不好受,我没有起死回生的解脱,身体被余毒日夜折磨。

但这都是微不足道的事,真正让我体会到的锥心之痛,是我不得不与她永远分离。最可怕的是,我无法预料这种痛会持续到何时。

她刺向我的那一刀,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分界线,击碎我对她最后的执念。

谢氏皇族的陵园中,新立了谢鲲的陵墓,我的陵墓。这意味着自此以后,谢鲲这个人将不再存在,析青黛的世界里,谢鲲将只是回忆。

她终于赢过我。

这一次,不再是她逃离,而是我自己开始的漫长撤退。

她刀落之前的漫长时光里,我从未考量过她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我刚愎自用的前半生,极少在意旁人目光,这让我忽略了一个严重的问题,我一直都在设法驯服她,极尽所能让她臣服于我。而她真正想要的,我从未给过她,待我明白已为时晚矣。我终于为自己的骄傲付出了代价。

她很快便接受我已经死去的现实,并开启了新的生活。我猜她会因我的死释怀,会感到解脱,或许还会因此欢呼。

我开始扮演一个死人的角色,隐没于她的世界。离开她,是我最后爱她的方式。

我终于过上隐居生活,比孟若虚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风平浪静许久,久到我以为余生都将如此的时候,她终于决定离开长安。

长安隆冬,鹅毛大雪。

尽管这场离别由我亲自安排,这一天真的到来之时,我心如刀绞。我拖着那个被余毒折磨得瘦弱不堪的身体,悄悄躲在马车里,远远地偷偷看她。

我知道一旦放她走,她便再也不会踏足这片土地,她从不曾爱过这里,如同她从未爱过我。

接受她不爱我这个事实,和放弃她一样让我备受煎熬。我第一次体会到,放弃竟比生离死别更绝望。

雪花飘落在我指尖和额头,感觉像冰锥扎进肉里。

谢逸骑着马,几番犹豫后终于试探问我是否真舍得放她回那偏远之地?只要我说不,他可以立即将她拦下。

我小心翼翼地将车帘撩开一条很小的缝隙,看着她的背影在雪地里渐行渐远,漫天雪地里,她离开得依然决绝。

我脸色苍白,手指在颤抖,我骗谢逸我发抖是因为寒冷,实际上却是因为心痛。在这之前我已经半年多不曾见到她,所以我误以为自己在离开她这件事情上做得还不错。

我错了,我明明舍不得她离开。

当初那个呼风唤雨的摄政王谢鲲,用尽力气束缚她,迫使她臣服,最后不过一场妄想。

她回望的那一刻,我能看到她眼中的期待,我知道她期待的不是我,而是谢萩。

她以为安排这一切的人,是谢萩。

某些时候,我当真妒忌我这个不谙世事,又突然洞察一切的妹妹。她同我一样有着谢氏的身份与血脉,却格外与我不同,她轻而易举就能得到黛儿的爱。

而我为她舍弃性命,都换不来她的哪怕一丁点爱意。

让她走吧,我想。既然这是她想要的,我成全她。相忘于江湖才是我们的最终归宿。

可我又怎么忘得了她。

两世的纠缠,她早已将我驯服。

她的名字,她这个人,她的一切都渗进了我的血液,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