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若虚与谢鲲同岁,其外祖母曾是皇族后裔,当年为了嫁给孟若虚的祖父,生生与皇族断绝了关系。由此便成为一个普通的家族。

谢鲲与孟若虚从小便相识,一个是谢氏皇族最优秀的皇子,一个成了闲情逸致的归隐闲人,二人殊途,却是鲜有的至交密友。

孟若虚身穿粗布单衣,手执陶罐,正为房前的萱草浇水施肥,俨然一副悠闲隐士之态。

“你倒清闲。”谢鲲一脸笑意,“让人好生羡慕。”

孟若虚闻言,立即将手中的工具放下,将撩起的袖子扯下来,稍稍整理衣衫后笑意盈盈地上前招呼。

“上次鲲兄造访我这荒郊陋室,正值迎春盛放之际,那满山的美景还历历在目,现下竟已是夏日,真是快啊!“孟若虚一面与谢鲲说着话,一边将谢鲲引至屋前的秋风亭入座。

两人就这般静坐闲聊,从朝中局势到山中野草,即便身份和经历迥异,也能格外投机。

“此处风景如画,又无尘世纷扰,你这日子倒快赶上活神仙了。”谢鲲端起粗陶茶盏,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就连这茶水,都比我府上的滋味好些。”

“那是自然,不然如何能引得摄政王光临寒舍?”孟若虚轻摇手中蒲扇,“我这款待贵客的茶,可都是我亲自采摘炒制,用的是山中泉水清甜甘冽冲泡,旁的没什么,倒是纯净自然得好。”

谢鲲想起青黛来,她原本同宋祁也过着这般闲逸的生活,虽然不免穷困潦倒,但显然她很怀念那段时光。

倘若把宋祁换成他呢?她又会是各种模样?

想到此处,谢鲲暗自苦笑,他向来杀伐果断,从不为儿女情长动容,现如今竟这般多思起来。他连忙收起方才的思绪,让自己回到寻常的状态。

已然看穿一切的孟若虚并不刻意提及。他与谢鲲的相处,一向顺其自然,谢鲲愿意提及之事,他便细细听着,在合适的时候,给出恰当的建议。倘若谢鲲不愿提及,他绝不问起。

“其实这次本王来此,还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孟若虚会心一笑,“还是关于上次那位中箭的姑娘?”

春寒料峭之时,关于如何处置青黛,谢鲲曾犹豫过。当时局外人孟若虚听罢,便觉察谢鲲对她有意。所以即便手中有证据证明嘛姑娘来历可疑,却依旧将她留在身边。

既然心之所向,又何必逆向而为?

此番谢鲲再次到访,孟若虚大致猜到其中缘由,道:“此番鲲兄又在为那位姑娘烦心?”

谢鲲深深吸一口气,自嘲地笑笑,“你虽在深山不问世事,可眼明心亮,什么都瞒不过你。”

所谓旁观者清,孟若虚与谢鲲本就是难得的知己,对彼此性情的了解极深,加之又在局外,看得分外明白也是情理中事。

“鲲兄待那位姑娘的心意,早已满城皆知,就连山中的采药老儿,都曾在歇息之余,将此事当做稀奇的奇闻说与我听。”

孟若虚又笑看谢鲲:“只是鲲兄向来不喜张扬,可此番却如此兴师动众,可见为搏美人一笑,鲲兄也不能免俗。”

倘若真如孟若虚之言,能用昭告天下这等小伎俩赢得青黛的欢心,谢鲲倒也不必前来此处诉苦。

“我与她之间的恩怨深重,一朝一夕根本无法转圜。朝中之事再大再难,也有个头绪。可现下,我竟偏偏被一个小女子给难住了。”

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孟若虚忍不住打量谢鲲,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雷霆手段的摄政王谢鲲吗?

“世间女子,向来易为情所困,想来只要王爷心诚,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时。又何必急于眼下?”

别的事,倘若谢鲲问道,孟若虚大可以侃侃而谈,发表一点自己的愚见。可遇到感情之事,孟若虚便有心无力,便只能随口搪塞几句。

“前世,我亲手杀了她。”

纵使孟若虚向来镇定淡然,却依旧被谢鲲这话给弄糊涂了。经过谢鲲一番解释,孟若虚终于相信,谢鲲和那位中箭的姑娘,都是重生。

“上次我曾说过,我总是做同一个奇怪的梦,醒来后却又不记得梦里的场景。其实那并不是梦,而是前世的记忆。我之所以不记得,是中了忘忧丸的毒。”

孟若虚再一次震惊不已,若换做旁人,孟若虚自然不肯相信,可这话从谢鲲嘴里说出,他竟一点也未曾怀疑真假。

“她喝了我给她的那杯酒,当场毙命。”谢鲲声音微微颤抖,满是自责之意,“那酒里放了十足的牵机药,不过这是后来太医查验过才知晓的。她喝下后,眨眼的功夫便香消玉殒了。“

孟若虚听得愈加云里雾里。

“那杯酒,被人动过手脚。我在她酒里放的分明是忘忧丸,可待那酒到她手中,却成了牵机药。而放了忘忧丸的酒,却阴差阳错地被我喝了下去。“

“那之后鲲兄可有查明真相?到底是何人在背后使手段?“

谢鲲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