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诗意。

夜阑风细,迷了江别吟的眼,闭眼揉动片刻,再次睁开一双美目近在眼前。

“呀。”江别吟惊呼出声,往旁退去,不小心被砖石扳倒,重重摔在地上,擦破手心。

萧玉宸眼中掠过一抹促狭,含笑挑眉,“怎么?不认识我了?”

“是你?别吟拜谢义士救命之恩。”江别吟恭敬地朝他行礼道谢,圆溜溜的小鹿眼里满是感激。

沾上尘土泛起黑色的裙角带着层层褶皱,略显宽大的衣裳套在娇小瘦弱的身躯上,宽大的袖口处隐隐露出带茧的几根手指。更不必说她此刻散乱的发丝与灰白分明的小脸,露出这种表情可太滑稽了。

萧玉宸忍笑点头,一掀衣袍,轻巧地侧坐上窗台,左腿屈起,姿态数不清的风流潇洒,一时让江别吟忘了动作。

好久没人敢如此直视他的容颜,萧玉宸只觉新鲜,有意逗她道:“好看吗?”

“啊?”江别吟回神,后知后觉他在问什么,脸颊飞上两团薄红。

少年朗声大笑,揽尽世间风月,似君几分,当乃人间绝色矣。

江别吟被他笑的不好意思,赶紧随便找了一个话题,“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你派碧珠与赵嬷嬷来我身边是为什么啊?”

萧玉宸定定地看着她,答道:“因为我是天下第一大善人。于我而言,香车宝马数不胜数,名声官途随手即来,闲着也是闲着,就以助人为乐。”

江别吟眨眨眼,仔细端详萧玉宸的面容,她终于意识到为什么自己对于萧玉宸很难提起对碧珠的警惕心。

因为他周身无时无刻不充斥着一股倦怠感,一股所有诉求与愿望都得到实现的倦怠感,好似世上所有人孜孜以求的东西于他而言不过过眼云烟,不值一提。

这种倦怠感让他在大笑之时也自带矜贵气息,恍如高山芝雪,不敢妄染。

她这种在烂泥里挣扎的人永远入不了他的眼,自然无需起警惕之心。

“江别吟,相信我。”

***

江别吟原以为老夫人的德明院已是穷奢极欲,却没想到萧玉宸的府邸比之精美千倍万倍,她用尽毕生所学也描绘不出它的美。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萧玉宸身后,行走之时分外谨慎,生怕鞋底污渍弄脏此处仙府。

“碧珠姐姐真的应付得了府中之事吗?”江别吟也不知怎的竟被他蛊惑,答应随他学习琴棋书画,如今来了这儿,心绪尚定又担忧起府中之事来。

万一被人发现自己不在府中,大夫人与江芝兰肯定揪着这事闹大,府中又没人为她说话,届时定会被赶出侯府。

虽然侯府众人对她不好,但在这艰难世道,唯有侯府能容得下她这一小小女子。

“碧珠若是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早便该……”萧玉宸舌尖一转,咽下“死”字,伸手指向不远处的一处楼阁,“喜欢吗?这三个月你就住在这。”

江别吟双眼亮晶晶的,恍若有星河流转其中,璀璨夺目。

“喜欢,非常喜欢。但……”

江别吟眸色一暗,有些不自信地喃喃道:“我能住在这儿吗?会弄脏这儿的吧?要不还是换一间,我不挑的,只要不是柴房就行。”

岁隽院已是她此生住过最好的房子,哪敢奢求此等琼苑,看看便好,若真让住她反而会害怕。

“不住就没地方了。”

萧玉宸伸手揉揉江别吟的发丝,柔软的触感好似他之前养过的一只白兔,可惜它某日咬到他的手指,被他当场摔死了。

萧玉宸软下嗓音,“我的宅院,我说让谁住就让谁住,不准反驳我的话。以后好东西还多着呢,我给你的都得收着。”

这一生无关假意与真情,从未有人如此待她过,原来被人珍视是这样的感觉,江别吟眼睫轻颤,涕泪沾衣裳。

“谢谢,谢谢。”江别吟泣声道,带着很重的鼻音,“我知道你的身份定很了不起,你不说我便不问,我是随碧珠她们一样唤你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