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身上摸了摸,兀自带着冷气,不宜上榻。

顿了会儿,薛浥开始在屋子里踱步,四处瞧了一眼。这屋子他不常来,有些陌生。

他们俩的新房,样式不算复杂,布置也不算文雅,用的东西却都是最贵重的。

走着走着,他看到了棋盘上的话本,好奇便拿来翻阅,《春闺旧梦》,他随手翻开,眉心紧紧拧了起来。

纪沉。纪忱。

她倒是会挑话本。

薛浥扔下话本,再次试了试身上的肌肤,觉得差不多了才回到床榻上,掀开被子躺进去。

“嗯……”尽管薛浥动作轻,裴子渠还是被吵醒了,她睁开朦胧的睡眼,含糊道:“夫君,你可算回来了。”

说着,她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枕着他的臂膀睡去。

薛浥愣了一下,侧头去看裴子渠。不说话的裴子渠,岁月静好。他不禁在想,倘若他们之间没有纪忱,没有那件事,或许会不大一样吧。

可惜,没有倘若。

他自嘲地叹着气,木然盯着上方。

这一夜,薛浥意识清醒,几乎没怎么睡。裴子渠穿成这样,又贴着他睡,他哪里还睡得着。

尽管他不喜她,但不可否认,他的身子喜欢她,甚至是乐在其中。

*

翌日,户部。

高中那会儿,薛浥先是任了翰林院编修,后因能力出色升至户部郎中,最初主管赋税之事,又因与裴子渠成亲,被调离了金部,主管户籍与嫁娶合离之事。

“大人,这是刚送来和离书。”小官恭敬地放下一沓红纸。

“嗯。”薛浥拿起和离书,仔细瞧了一遍,上头理由写得合情合理,他才会盖上官印。

每回看着这些和离书,他都会想起自己与裴子渠。

他们俩是皇帝赐婚,怕是难以和离。再者,裴子渠对他莫名偏执,更不可能同意和离。

自小念书,他极少接触情爱,只想着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但他也曾经想过,自己喜欢的女子该是知书达理温柔娴静的,要么与他志趣相投的,而裴子渠与他想象中的妻子是半点儿不沾边。

皇室生来高人一等,他一个小小的户部郎中又能如何,只能认命。

许久之前,他兴许还会想想,想自己与裴子渠和离之后,他便会离开帝都回老家,在乡下做个教书先生。

而今,他是什么都不想了,只想做好本职,为百姓做些事。

临近午时,郎兮夜来了。

他穿着一身藏青色官服,双手抱臂,挑着眉梢站在门外看薛浥。“薛大人,您何时忙完啊。”

郎兮夜是薛浥同乡,也是薛浥的同窗,在兵部任职,两人关系极为要好。薛浥与裴子渠的冤孽事,他全都晓得,对薛浥也是百般同情。所以每逢休沐日,他都会拉着薛浥出门吃酒,省得薛浥待在府里受裴子渠折磨。

这会儿,屋子里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薛浥却没急,反而细心看完了合离书,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才盖上官印。

他收拾好案上的东西,缓步走向郎兮夜。

之后,两人并肩走在出宫的路上,一个神情冷淡,如在青云之上,一个眉眼含笑,如沐春风。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郎兮夜偏头问薛浥,“素问何时才到帝都城?”

薛浥略有深意地瞧了眼郎兮夜,“这两日便要到了吧。”

“那便好。”郎兮夜呼了口气,嘴边笑意颇深。

薛浥望着郎兮夜面上的笑意,心道,这才叫喜欢吧,反正他对裴子渠不曾有过。“你说,何为心悦一个人?”

“啊?”郎兮夜愕然,略一思索道:“我也说不上来,大抵是,会时时刻刻念着她,念起她时便觉一切苦难都是值得的。纵然她不是最美的女子,但在我心里,她就是最美的女子。”

“是么。”薛浥垂下眉眼,他在脑中将裴子渠与其他女人比了一遍,没觉得她有何特别,不过他肯定,有一点,裴子渠一定胜过所有女子。

她任性妄为,胆大包天,在他误会是她下药之后还真命人将他绑起来,给他灌了一大碗情热。

这样的女子,真是世间少有。

若非那事,他对她的印象还不至于如此差。

“阿浥,你在想什么?”薛浥许久不说话,面上甚至折出了乌云,郎兮夜耐不住好奇,用手肘碰了碰他。

“没什么。”薛浥看向前方,目光冷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