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晚安子溢给他打电话说顾苒要做手术的那一刻开始,陆逍整个人就处在了一种非常茫然的状态里,直到这会儿也没缓过劲来。

尽管常识告诉他,骨髓捐献者并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发生,但他还是莫名的紧张,心情也变得很沉重。

挂断电话的同时,少年就静静闭上了眼睛,接着脑海里便浮现起帧帧画面。

首先是一间很大的房子,里面除了依次摆开的医疗设备,什么都没有。

接着是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和护士,他们手里有大小不一的针管,棉签,以及抽取骨髓所需要的各种工具。

最后才是坐在角落里那个面色惨白的女孩,陆逍不确定顾苒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看到她的身旁全是刺目地光,而那些光却怎么也照不到瑟瑟发抖的少女身上。

画面在刹那间变得清晰起来,他看到顾苒发颤的嘴唇在微微张合,少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那熟悉的唇形却是她喊他名字时特有的样子。

于是,他就一刻没耽误的赶回来了,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这盛大的雨幕恍若一层透明的屏障,将两人与世界隔绝开来。

不知是雨水进了眼睛,还是泪水藏进了雨滴,少年眸子里忽然浮起一层水汽,他扭过头望着熟悉的公交站牌呆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转回,而后低眼。

“小苒。”陆逍哑声叫她。

顾苒一滞,猛地仰起脸,层层叠叠压在心里地委屈与疲惫终于在这一刻沸反盈天起来,她想跟那少年说,她没有家了,她的妈妈不要她了,那个家里唯一对她好的弟弟也可能会死,她好害怕,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性格使然,顾苒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傻愣愣向他靠近了一点,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模糊,唯有眼前的少年真切的让她不敢眨眼。

一个多月没见,陆逍瘦了些,许是走得太急,他连衣服都没换,少年一身纯黑色西服略显成熟,细细密密的雨雾里他眼眶红红的,神情有些倦怠,嘴角起了皮,打了发蜡的头发也被淋湿了。

小姑娘想开口说话,但眼皮却不自觉得沉了下来,脑袋也有些疼,她下意识抬手想捶一捶脑袋,身体却在一瞬间失去了重心,整个人不受控地朝后一仰。

陆逍深吸口气,忙抬手把她揽进怀里,身高原因,顾苒的头刚好枕到他胸口。

小姑娘柔软的身体依偎着他,肩膀好小,脑袋也小,陆逍舔唇,缓缓收紧手臂,不自觉垂下眼睛。

昏黄的路灯下,顾苒微嘟的嘴角还渗着血迹,鼻尖也红红的,脸颊上除了青一块紫一块的巴掌印还有细细的绒毛,她眉头紧锁着,像是连晕倒都在惆怅。

陆逍片刻反应过来,猛地扔掉手里雨伞,边把她打横抱起,一刻没耽误的往医院跑去:“小苒,你不要睡……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到医院了……”

可惜顾苒已经晕了,不然她一定很开心吧。

科芯得到消息整个人都要疯了,红着眼睛骂了一路,到了医院又把枪口对准了跟在后头的安子溢,“我说我来我来,你偏说你哥能赶回来,他倒是赶回来了,顾小苒不是照样被欺负了?你说,你说他到底有什么用?”

“……”

安子溢好声好气陪着笑,生怕她小姐脾气上来进去把人打了:“唉,凡事都有个变故嘛,我姑父他公司股价崩盘了……那我哥不回去也说不过去啊,你说对吧?”

“对,对你个大头鬼!那是你姑父的公司,关他什么事?再说他一个高中生过去有什么用,你以为你哥钢铁侠啊?”

安子溢:“……小姐,麻烦你讲点儿道理成不?”

他慢悠悠停住脚步,摘下被长睫毛刮花的眼镜擦了擦,才一步上前堵她前边,眨了下魅惑的狐狸眼:“顾苒的悲哀是因为她的命运,她的原生家庭,而不是因为陆逍,陆逍跟她只是同学关系,充其量算个朋友吧,连好朋友都算不上,你在这儿怪他是不是太奇怪了?”

科芯:“……”

好像是这么个事。

毕竟只是顾苒把他当成了自己故事里的男主角,而顾苒于他却是什么都算不上的。

瞧着女孩有些愣住的模样,安子溢又忍不住笑起来:“行了行了,别琢磨了,本来就是这么个事嘛——所以你要是想帮顾苒的话,现在就不要进去打扰他们了,我带你去吃烧烤吧。”

“可是,嗯……也行吧。“科芯闷闷转身往回走,莫名感觉被套路了。

“快点儿走,不然我可不掏钱了。”

“哼,你敢!”

“没什么大事,就是精神太紧张了,还有点儿营养不良和贫血,保持心情舒畅,适当增加营养就没事了。”值夜班的护士给顾苒脸上擦了药,又挂了一瓶点滴:“我出去了,有事叫我。”

陆逍点头松口气,客客气气把她送到门口:“好的,您辛苦。”

他回到床边,从兜里掏了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