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那只是她精神过于紧绷,加上病情恶化出现了臆想。

之后便是无边无际的黑暗,那里没有空气、没有声音、没有别人也没有自己。灵魂仿佛脱离了躯体,像漂流瓶被扔进了海里,找不到支点、也没有落点,只是被动的往前,一直在往前。

直到一束白光倏地在脑子里炸开,她才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只属于陆逍的薄荷香。

顾苒半张着嘴狠狠喘了几口,随即缓缓睁开眼睛。

像是彻底失去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耳廓恍惚能听到陆逍的声音,却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窗外金色的夕阳染红了地面足有一尺的“白霜”,烟城零零散散飘了半月之久的雪,终于在元宵后的那个傍晚暂时偃旗息鼓了。

“顾小鱼,醒了就别赖床了,赶紧起来吃点儿东西,”守在旁边的陆逍起身弯腰用额头挨了挨她的脑门儿,确定顾苒已经彻底退烧了,这才微微扯开距离,看着她尚且涣散的瞳仁轻声说:“我煮了你爱喝的莲子八宝粥,你再不起来……周就凉了。”

顾苒讷讷眨眼应了声,约莫过了半分多钟,她才彻底清醒过来似的猛地瞪大眼睛。

心脏是一瞬间悬起来的,脑子里的那根弦也是一瞬间绷紧的。

“我……我感冒了是吧?”顾苒下意识捏住手边床单,哑着喉咙笑了笑。

“你饿不饿?先起来吃点东西,”陆逍通红的眼睛先一垂,再一抬,勾唇一笑的同时眼角也落下了一滴眼泪,他近乎慌乱地抬手抹掉,起身盛饭去了:“阿姨和齐阳下午来过了,还有科芯她说……说你们拍写真的场地和摄影师都联系好了,等你哪天有时间直接过去就……”

“陆逍?”顾苒偏头看着他足以以假乱真的镇定模样,好半晌才续上声音说:“你……全都知道了是吧?”

陆逍手里的勺子“咣当”一声掉回饭盒里了。

宽敞干净的单人病房再次陷入某种诡异的寂静,周遭除了各种医疗设备发出的叮咚声响,几乎连呼吸声都听不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谁也没再开口说话,将近十分钟后陆逍捡起了勺子,开始重新盛饭:“顾苒,你不应该瞒着我的,就算我之前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

“但我现在是你的爱人,是你的另一半,我的身体有一半生了病,我却像个弱智一样毫不知情……”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回头静静地问:“如果你是我,你该怎么办啊?“

“……”

顾苒沉默着咽了咽喉咙,在陆逍说到最后一句的那刻,她提到嗓子眼许久的心也顺势砸回肚子里,但它却没落回原来的位置,而是将顾苒本就摇摇欲坠的、五脏六腑彻底击了个粉碎。

她抬手抹掉满脸泪痕,笑吟吟的模样乖巧又温柔。手伸过去碰了碰陆逍垂在身侧的大手,好凉,凉得人清醒又迷茫,像碰到了冰天雪地里的石头一样。

顾苒咬着嘴唇抽了下鼻子,食指试探着勾了勾他的无名指,下一刻,整只手就被人反手紧紧地捏到手里。

陆逍不知几天没睡好觉了,两只通红的眼睛下边、清灰色几乎蔓延到了鼻梁的位置,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冒出了胡茬,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

“我……我没有想瞒着你,”顾苒哽咽着,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她想起身跟他解释,可试了好几次、身上还是没有一点力气,眼里的眼泪也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滑出眼角,落到枕头上,她打着哭嗝,一句囫囵话也说不出来:“我就是、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怎么跟你说……对、对不起,陆逍……真的对不起呜呜呜呜,对不起,你别这样,别这样不理我好不好?”

陆逍闻言终于轻轻动了一下眼睫,他想走过去,想把他的姑娘紧紧地抱在怀里,告诉她,他知道,他不怪她,也没有不理她,他只是恨自己,恨自己没有本事,没能保护好她……可他整个人就像被钉在了那里,张不开嘴,也走不过去。

……

“您是家属吧?病人左脑脑瘤已经开始压迫小脑指挥神经了,如果再不及时治疗,病人有可能会出现偏瘫,甚至是危及生命。我们几个主任会诊商量了一下,还是建议您尽量说服病人,配合我们化疗,手术,这也是目前最好的治疗方案了。”

这是大年初二的凌晨,顾苒毫无预兆地晕倒在他怀里,他以为她只是抑郁加上失眠太累了,可当他抱着她从救护车上下来,迎着漫天大雪把她送到急诊室,再从急诊室转到肿瘤科,直到漫长地仿佛没有尽头的三个多小时后,他终于等来了一位肿瘤科的医生,跟他说顾苒得的不只是抑郁症,还有脑瘤。

陆逍猛地往后退了一步,他脸上的表情从茫然、到震惊,再到不知所措,像是完全无法接受一样,一个一米八多将近两米的健壮男人,居然要靠伸手扶墙才能勉强站稳,他狼狈地靠着墙,低下头,喉结上下滑动着。

身上、腿上、脚下的地板,还有顾苒早上给他穿的新皮鞋,跟个娘们儿似的,他的眼泪流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