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记得,你在莲池里见过一个小孩子,她坐在一只脚盆里,说要去很远的地方找阿娘……”

“是你?”陆凌终于想起来,那时候,他也才八岁而已,实在是被吓了一跳,想不到莲叶深处藏着一个小女娃,正睡得脑袋一点一点。

当时,这小女娃还有些肉乎乎的娇憨样儿,如今却是纤瘦秀挺,完全变了一个模样,是以他才完全没想到,她所谓的救命之恩竟是那件事。

“是我。”念辰回复了平静。

“你既然想起来了,便应该知道,我那时候才五岁,一个人跑了出去,家中甚至没人找来。若不是你,我根本活不到今日。这些年,也是因为你那番话,我才努力地长大,等啊等,一年又一年……去年,我从家中搬了出来,一个人生活……”

念辰偷眼看着陆凌的神色,他正回忆那时的情景,那小姑娘不愿回家,说祖母和父亲母亲都不喜欢她,她阿娘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她要划着脚盆去找阿娘……唉,她也是个可怜人!不由心生恻隐,面带怜惜。

念辰索性再加一把火:“去年,家里要把我嫁给……嫁给一个大我二十岁的鳏夫,我不愿意,就……就给自己配了一副药,长了满脸的红斑,毁了容貌,这才被赶了出来。如今,我已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语声楚楚可怜,半点没有说了假话的心虚之态。

电光火石间,陆凌突然想起,难怪他觉得这女子的声音耳熟,这不是那位在如意茶楼里侃侃而谈,说起自己毁了容嫁不了人又怎样,闺阁女子的路绝非嫁个良人终身有托的那位吗?

可当时,她明明语声铿锵,一副英雌风范,让人只觉得她离了家好似那笼鸟归山,池鱼入海,广阔天地大有可为,如今又怎么是这般可怜样子?

是了,想来也是在妹妹面前做个让她放心的样子,她一个弱女子,只带着个憨憨的小丫头一起生活,确实让人不放心。

“那……那你想要我怎么做?”陆凌彻底败下阵来,声音柔和询问道。

念辰眼看事情要成,便又下了一个砝码,“若是,你一走了之,官府查到我这儿,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孤女,我……”话未说完,已是泫然欲泣。

“可,可我也不能带着你啊?我索性告诉你,我并非去游山玩水,而是去北地投军,何况你我孤男寡女,成日里混在一起,成何体统?”

“你放心,我绝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去北地,我也跟你去北地。你去从军,我可以去行医呀,你知道的,你伤口好得那么快,我的医术还可以吧。正好,我也想看看各地风光,哪能一辈子困在这小村庄里?”

陆凌看这女孩瞬间又巧笑嫣然,无奈摇头低笑一声,“可你跟着我,算怎么回事呢?”

念辰瞬间蔫了。

无奈之下,她又想了想,声如蚊蚋般细弱开了口,“不如,你对外对别人说我们是表兄妹,家人不在了,只好相依为命。那样的话,我们一起行路便顺理成章,也能互相帮衬。”

“我如今自身难保,你又何必……”

念辰不等他说完,便打断道:“不管怎样,我现在已经和你的事脱不开干系了,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我留在这也只会给官兵抓起来。倒不如一起想办法,遇到任何问题和难处,都可以商量着来。你便当我们只是搭伙行路,可好?”

“这……”

“求你了,表兄。”

她顿一顿,认真道:“人世艰难,困顿丛生,你我如今俱是飘萍般无依无靠之人,不若结伴同行,互相依靠。你便当我是自家妹子一般,我也会如待亲兄长一样敬你护你,这样不好么?”

念辰眼神诚挚看过来,陆凌心中震动。一个结伴同行的人,他想,他也是想要的,况且也就一段时间,她总有嫁人的一天,到时自己便是她的娘家人,让她有个依靠。于是转了头,胡乱应了声“好。”

“若是你要走,还得先计划一番,不如我们放一把火,假装你葬身火海了……”念辰见他应了,便放下心来想主意。

“倒也可以。”

念辰越发精神起来,“你不方便出面,我可以帮你给徐家公子带信,找几个无人认领的死囚尸体……”

“没关系,我可以晚上再去见佑林。你,和他很熟吗?”

“没有,没有,就见过一次……两次面。”

念辰心里暗自腹诽,这人,怎么才说表兄妹相称,他便觉得自己可以管她了么,熟不熟同你有什么关系?哼。

“那一言为定,你若是敢抛下我一个人跑了,我……”

“你要怎样?”

“我……我便自己启程去北地,途中若是被人杀了抢了,也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

陆凌气笑了。

“行了,知道你能耐,我一定带你一起。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似终于知道了她的底细,又被她哭闹了这一场,这人对她说话可算不再客气疏离,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