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轻描淡写,又理所应当。

我低着头蔫了一会,瓮瓮地道:“我还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把我当做自己人了。”

“不是你说的吗。”顾剑轻笑道,“我们是同盟,是战友。自己都忘了?”

“没忘。”我摇头,只倍感萧索,“我只是突然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身边的一切了……或者说,我还能相信你吗?”

顾剑思索着皱了皱眉,仰头望向天空。几颗寒星陷在昏黑的夜幕里,显得极尽肃杀。

“其实扪心自问,信任是很难的。”过一会儿,他回答道:“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的人,无论是获取相信,还是去相信别人,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信任意味着将自己的全部交托出去,毫无芥蒂和私欲。”

他看向我,有些玩笑地撇撇嘴角,“所以你提出结盟的时候,我真被吓得不轻。知道吗?赵瑟瑟,我从没见过敢把信任托付在一个点头之交身上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说得好像很动听,然而细一琢磨,又委婉地影射了我的智力。

我揣着手伏在自己膝盖上,盯着地面凝结的霜花,恹恹道:“知道了,我真是天下第一的蠢货。”

连小枫那样单纯的孩子都明白不能轻信于人,而我呢?只仗着自己读过一点剧本梗概,就敢随意押宝、搅弄人心了。到现在,被卖了还要替人数钱。

真是蠢,蠢透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剑慢慢收了笑,撤回目光,沉吟片刻又道,“只是你问,能相信我吗?我不知该怎么回答。我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了,而这些东西注定是无法宣之于口的。”

“也就是说,我们的结盟从一开始就不成立,是吗?”我委屈地抱紧自己,感觉弱小可怜又无助,“我们做不到毫无芥蒂,所以也没有信任,也……也不是朋友。”

“没有!啧,你这个人,怎么总是在那里自说自话啊。”

顾剑哭笑不得地辩白,“我的意思是——信任是种很自私的感受,无论一方付出多少,结论都在另一方的一个念头里,如此而已。你要想知道能不能相信我,不要问我,而是要问你自己的心。”

我的心?那可问不出。至少现在问不出。

我的心在经历了这样颠沛流离的一个晚上之后,早已经碎成刨冰了。

还得是车厘子味的,看起来像血。

我耷拉着脑袋,闷声嘀咕:“那你会相信我吗?”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哇靠,好傻的问题,我怎么到了这种地步,还能问出这么傻的——

“当然。”顾剑斩钉截铁地回答,“我相信你。”

我愣愣瞧着顾剑。干涸的血痂还黏在他脸上,半边雪白,半边血红,惯常剑锋般锐利的眼神好像也被淹没在这血痕中了。本来是很可怖的画面,是因为他刻意放轻的言语和声调吗?我竟觉得他此刻的模样易碎又温柔。

半天我才回过神来,想起我们方才在说什么,“啊”了一声。

我的表情应该很二臂,顾剑被逗乐了,“你怎么总像个呆瓜似的。上京城的闺秀都是这样的吗?”

说谁呆瓜呢?你再骂!

——先放放,这不是重点。

“你相信我。”前面那些长篇累牍的铺垫,好像都白说了。我怔然地问,“为什么?”

顾剑挑一挑眉毛,好整以暇地答:“嗯,我问了我的心。”

“……”

我说不好心里是什么滋味。好像,有点喘不上气,心率突然加快了,喉咙发痒,像是很想笑,也想哭,但总归不坏——就像刻苦复习了很久,到考场上才发现没一道题是自己背过的,已经开始绝望的时候,成绩下来了,我一看,竟然排到年级前三——

曲折离奇,又峰回路转。

“你怎么了?”顾剑神色奇怪,“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没事。”我晕乎乎的,“可能有点低血糖吧。”

他没听清,“什么糖?”

就在他凑近问话的时候,我忽然扑过去抱住了他。顾剑明显一惊,双手下意识地已经握在我手臂上了,但顿了一顿,还是没有推开。于是我变本加厉,蹬鼻子上脸,把两条胳膊在他身上缠得更紧。

袭击战,打得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呜,好细的腰(?°艸°?)

“……赵瑟瑟。”顾剑身形僵硬,但不反抗,好像已经对我揩油的行径无可奈何了,“我再问一遍:你们上京城的闺秀都是这样的吗?”

她赵瑟瑟是闺秀,跟我赵发抖是流氓起冲突吗?

我置若罔闻,呜呜咽咽:“我只是好感动。真的,顾剑,你是个好人——”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拍拍我的后背,“话是好话,但从你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怪怪的。”

我窝在他肩膀上吸吸鼻子,“那你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