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润近来有心事,具体表现在他连着几日在赌坊输了钱依然表现的很平静,此等反常已经超过往常任何一次。

蛐蛐儿在院子里洒扫,一起的小童凑过来咬耳朵,询问小世子的情况,蛐蛐儿抿唇思索了片刻,摇摇头表示不知。

等蛐蛐儿忙完手里的活走进屋内,看见自家世子难得坐在书案前,神情颇为认真。蛐蛐儿拿起放在窗沿边的竹竿,将窗户撑的更开些,让日光照射进来。日头正好,拉长的光笼罩着书案前的少年,侧颜立体,鼻侧的小痣分明,朦胧的光晕,更像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蛐蛐儿,你还要盯着我到何时?”少年撑着下巴,转头看过来。

眼神依旧是那股懒散劲,放在他身上却不显颓废,反倒是一股说不出的写意风流。

“世子生的好看,多看看养眼。”蛐蛐儿面色不改,他知道这人喜欢听什么话。

“唉,蛐蛐儿,你可真会哄我开心。”

果然,少年勾唇一笑,束高的马尾一甩,又没骨头般瘫在书案前。

蛐蛐儿收好竹竿,走近,这才看见书案上放的,是一副女子的画像。画中女子面容姣好,如芙蓉多娇,繁华簇景中拿着轻萝小扇扑蝶,景美人更美。

“这是婉卿娘子?”

“嗯……”

趴在桌上的人应了声。

谢婉卿,萧润未过门的未婚妻。婚事是祖辈定下的,约好在两人成年后便缔结姻亲,谁曾想两年前谢家出事,男丁全部流放苦寒之地,女丁收入教坊司,而谢婉卿,现下便是教坊司里一名乐妓。

小时候萧润就知道自己有个未婚妻,他去松山书院读书时,虽说男学女学在不同的院区,但书院就这么大,总有碰见的时候。他见过这位未来妻子,挺好看的,听说也很聪明,女学那边的夫子都对她赞赏有加。

那时,萧润只有一个想法,不嫁给他哥,可惜了。

日子一天天过,谢婉卿的名声越响亮,这不般配的婚事就越惹人眼红。至少,萧润是收到过好几个谢婉卿追求者的战帖,被骚扰的不耐烦了,萧润把这几人都揍了一顿。咳,当然,也不是全都赢的。比方说那个尉迟将军家的牛小子,那拳头比沙包还大,萧润挨了一拳感觉骨头都要断了。

蛐蛐儿混乱中还帮他挡了几下,萧润带着他跑出战圈,溜到小巷中,龇牙咧嘴的同时还不忘对蛐蛐儿上下其手查看伤势。

“世子,我没事。”

蛐蛐儿跟泥鳅似的从他手臂底下一钻,退开两步距离。

“艹,老子还能吃了你不成?你细胳膊细腿的,牛小子要是把你打坏了我上哪儿说理去?!”萧润气愤,桃花眼微挑,眼光潋滟生动,煞是好看。

“世子,我皮糙肉厚不怕疼。”蛐蛐儿话音刚落,只见面前的少年踹了下人家落成一堆的箩筐,“随便你!”说完,气呼呼的走了。

蛐蛐儿无奈的收拾好箩筐,提步小跑着跟上去。

当天晚上,蛐蛐儿还是收到嘴硬心软的小世子扔过来的一瓶上好药膏,瓶身上还贴着鹿城最大的医馆济世堂的字样,蛐蛐儿无声浅笑,小心的收好。

蛐蛐儿有个秘密,他不能对任何人说。

不,不是他,是她。

说来有些头疼,蛐蛐儿从出生起就无人教养,在被萧润捡到以前,一直是流浪儿,营养不良导致发育不良,从小就是又矮又瘦,怎么看都不像个女孩儿。再则,她是被萧润当宠物捡回来养的,侯府中无人关心在意一个宠物的死活,有吃有喝就行,倒是一直没人发现。更别提朝夕相处的萧润,大魔王每日都想着上哪玩的事,小孩儿的世界哪有那么多需要思考的东西,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来了。

一直到蛐蛐儿跟着萧润启蒙读书,在侯府的几年里衣食无忧,身体逐渐开始发育,她才隐约发觉自己和世子的不同之处,但也不清楚这种不同意味着什么。就这么一直长到十四岁,某天醒来,她好像一下开了窍,明白男女有别起来,有意无意的和世子保持起距离。

萧润有时候直觉出乎寻常的敏锐,比方说蛐蛐儿刚开始和他保持距离的第三天,他就察觉到不对劲,执拗的问个不停,认为蛐蛐儿是不是背着他偷偷干坏事怕挨罚。好在,一山还有一山高,蛐蛐儿和萧润一起长大,对他性子了如指掌,不留痕迹就把话题引到了城中新开的酒楼去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萧润十七岁,蛐蛐儿十六岁。萧润也习惯蛐蛐儿时不时的“抽风”一下,唉,自家小孩儿长大了,有心事了。萧润感觉自己沧桑不少,瞬间能体会到那些养儿防老的父母,偶尔就语重心长的对蛐蛐儿说一句,“你要记得我对你才是最好的,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啊。”

蛐蛐儿也习惯了世子时不时的“抽风”,“是的,那当然了,世子是最好的。”

主仆相安无事,和和美美。

个屁嘞!

萧润发现了,蛐蛐儿的秘密和他哥有关!啊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