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宁的内阁如今共有五位大学士。 分别是首辅谢胥,次辅庞佟,大学士陆继昶、顾维庸、沈半山。 除了庞阁老,其他四个分别是四大门阀的话事人。 这也足以看出,大宁朝廷的可悲之处。 庞阁老是当年广平帝即皇帝位时挑选的阁臣,其他几个都是门阀举荐。 广平帝即位便是四大士族门阀支持,他不得不向他们妥协。 广平帝无嗣,只得从血缘关系最近的宗亲中选出了一人即位。 但这个人也已经是广平帝出了五服的堂弟,且此时已经沦为平民。 这个人便是当今的泰安帝。 泰安帝即位后,朝堂被四大门阀控制得更加厉害。 泰安帝平民出身,对底层百姓有着天然的同情。 但在这个内阁的掣肘下,他毫无办法。 如今的朝堂上,泰安帝既不支持主和派的门阀势力,也不支持主战派的庞阁老。 在他的眼里,主战派同样会造成百姓的困苦,主和派则更不必说。 此时的泰安帝还不知道,内阁正在议论一件大事。 这件大事关乎大宁朝廷未来的走向。 内阁的值房中,五大阁臣都已经到齐。 他们都满脸不悦,除了敌国进犯一般不会半夜把大家都召集起来。 而他们都清楚,最近敌国可都没有什么异动。 谢首辅坐在上首,微微闭着眼睛。 与谢家关系最好的陆继昶率先问:“庞阁老,到底是什么事?” “难道是边关告急?” 庞阁老摇摇头,将手中的奏折递给了陆继昶。 “陆阁老,是这份折子里的事情。” 陆继昶打开奏折一看,瞪大了眼睛。 “首辅大人,这……” 谢首辅冷哼了一声:“怎么?难道天塌了不成?” 陆继昶走上前恭敬递上奏折:“首辅大人,您还是自己亲自看看吧。” 谢首辅没好气地接过奏折,扫了一眼,眉头紧紧蹙起来。 “李四维他居然愿意接受朝廷的调遣去镇守西北?” 他嚯得站起身,在值房中来回踱步。 他看向众人:“众位大人,你们觉得这件事有几成真?” 顾维庸摇摇头道:“首辅大人,下官觉得此事不可信。” “我们说让他去襄州镇守本来也是一个托词。” “只是为了堵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要军饷了而已。” “他李四维会不懂?” 沈半山也点头道:“下官也是这样想的,这荆湖南路节度使从来没有这么听话的。” “他们怎么会舍得离开老窝?” “离开了荆湖南路,他李四维可就不是节度使了!” 但陆继昶却反对说:“我倒是觉得,这事八成是真的。” 谢首辅饶有兴趣地看着陆继昶:“说来听听。” 陆继昶拱拱手:“李四维虽然是节度使,但他很清楚军队若是不满随时会杀了他。” “他前面可有四个活生生的例子。” “可以说,节度使虽然权力大,但是没有能善终的。” “李四维不会看不清楚这一点,所以他要自救。” 沈半山似乎明白了陆继昶的意思。 在这个局面下,自救便是要脱离节度使的影响。 如今朝廷给他的这道命令恰好是个契机。 离开荆湖南路,朝廷肯定会给他任命新的军职。 而军队离开了荆湖南路,便不能再那么跋扈。 以前杀节度使,朝廷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但现在再杀了李四维就等于造反了。 沈半山一拍大腿:“陆阁老,你看得透彻啊!” 陆继昶一脸得意地对沈半山笑了笑:“献丑了。” 庞阁老却摇了摇头说:“我还是觉得要防他一防。” “他若真的愿意去西北镇守那自然是大宁的幸事。” “但他若是假意同意,暗中谋划其他不轨之事,那可就不妙了。” 谢首辅坐回上首:“庞阁老说得也不无道理。” “陆阁老,给李四维回复,说若是他愿意去西北,军饷给足!” 领户部的顾维庸站起身:“首辅大人,真的要给他吗?” 沈半山哈哈一笑:“顾阁老,他只要离开了荆湖南路,还不是任朝廷拿捏?” “到时候先给他个饵料,让他离开,之后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陆继昶补充说:“各位,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若是能借这次机会把荆湖南路节度使裁撤,那可是会千秋留名的!” “大宁从此将不再有节度使这个怪物了!” 庞阁老听到这话眯了眯眼睛,他是万不相信这群人会在乎青史留名的。 他们一定是看上荆湖南路了,若是荆湖南路裁撤了节度使,将是一整块肥肉。 到时候他们四大家族必然会上嘴啃得满嘴流油。 这可是大宁最后一块处女地了。 谢首辅敲了敲桌案:“好了好了,就这么定了。” “陆阁老,快票拟吧。” 庞阁老却站出来开口道:“谢首辅,下官觉得此时更要谨慎一些。” “不如将江南西路和荆湖北路的厢军调动向荆湖南路集结一下。” “也好给李四维一点压力。若是他图谋不轨也能及时去应对。” “庞阁老,这军队一调动就是银子啊!”顾维庸一脸痛心疾首地说。 “今年各地又是蝗灾又是水旱灾的,户部那边早就揭不开锅了。” 听到这话,庞阁老一阵腻味。 每次都是这样,四大门阀想做事的时候,户部就有银子。 而想为百姓做点事或者想对抗敌国时,户部就揭不开锅。 他摇了摇头说:“下官建议如此,若是票拟完毕,下官将不署名。” 票拟是要几个阁臣一起署名的,表示是经过内阁商议的。 谢首辅眯了眯眼,这是庞阁老第一次明着对抗。 以往无论他愿不愿意,他都会跟着一起署名。 至少面子上还能过得去。 这次,他为何执意要与自己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