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臣廉双眸含着泪水,不住的往下流,眼中的悲伤在看向窗棂的一瞬间变成了冷漠,可眼中的泪水还未流出,温热的,思念亡妻的泪水。一冷一热之间,他幽深的眸子中越加让人猜不透他在思索些什么。他用手擦去眼角最后的泪珠,冷漠的看着窗棂外飘来飘去的冥阴蜮兵,这些冥阴蜮兵只在晚上出来,白日里他是不许他们出现的,否则会引人注目的。

此刻除了冥阴蜮兵,茅屋中只有他,是修、是离、青蓉与玉竹君不知去向,他在屋中静坐,忆起昔日的种种,眸子一深,令人胆寒。

大堕神的一缕游魂俯在他身时,他便知这大堕神气数将尽,掳走长风确实想知晓打开祭神书的法子,在上灵清墟假做昏迷时,他听得欢宁与信石言,千隐山的那个师尊对长风很是器重,所以才掳走长风,那时情况紧急,他意欲借刀杀人,借神书派的手灭了大堕神的游魂,不想在祭神书打开之前,大堕神的游魂便没了,站在祭神书下,他笃定已是胜券在握,没想到中途出现个长风阻隔!气煞人也!

他体内虽有堕神丹,但到底是肉体凡胎,这冥无道法虽在他的体内,但他一时之间要想控制这股力量也是颇为困难,是离与是修在一旁引道,他才慢慢学会控制。

遂山的大殿是是离之前建造的,为了日后迎接大堕神,也是在这里,他知晓了事情的真相。

这日,在殿中,熏炉内燃烧着是离带回来的香草,可助宋臣廉静气凝神,宋臣廉盘腿坐在熏炉后的蒲筵上,左右两边是是修与是离。今日调息已毕,他们正欲离开,宋臣廉盯着眼前的熏炉,心中恨意升起,但已能自控,不会再掀翻熏炉了,这熏炉是是离特意放在他眼前的,为的就是要宋臣廉学会克制自己,他刚醒来的时候,见到熏炉就会掀翻,歇斯底里的含着柔儿的名字,如今也能控制自己。

是修担忧他,曾想将熏炉搬走,一遍又一遍的忆起挚爱之人惨死的模样实在太痛苦了,但是离不允许,宋臣廉不是大堕神,他没有理由一定要留在宋臣廉身边,只是因为是修不愿离开宋臣廉的身边,他是离才留下的,既然留下,若这宋臣廉不是个有魄力的人,不是个能让他赞赏之人,他就一定会带着是修离开。

熏炉正是他对宋臣廉的一个考验,而宋臣廉也通过了这个考验。

宋臣廉叫住欲离开的他们,眼中全是冷漠,也不看向他们,问:“大堕神已死,你们没有留下的理由,为何要帮我。”

冥无殿外的不死方士宋臣廉也见过了,明白他家中闯入的那个方士定与他们有关,但他不会做无能狂怒之事,至等到此刻冥无道法不再攻击他的心脉时才问出口。

是离与是修重又坐回蒲筵上,是离嘴边一抹笑,似挑衅、似轻蔑,他道:“狡猾的人啊,稳住了冥无道法之后才问。不过也是时候让你知道真相了。”

是离并非是好心要将真相告诉他,他只想看到宋臣廉知道真相后痛心疾首又无可奈何的悲痛模样。看着宋臣廉痛苦,他心愉悦。

是修怎会不知是离不是好心,可是如今再瞒着宋臣廉,之后让宋臣廉更加痛恨他们,他不想让秋柔的二字恨他。

宋臣廉看向是离,冷若冰霜,问:“殿外那些不死方士与闯进我家中的方士都是你们的人?”

是离道:“是,也不是。十五年前有几个方士四处游离修行,不满苦修,想寻捷径,不知从何处得知大堕神在寒漓谷,妄想找到大堕神,但寒漓谷有仙兽看守,他们自然是无法进入的,可那时大堕神部分神识已能悄然离开结界,虽然停留在外不过半炷香的时辰。恰逢那时我也去往寒漓谷,在寒漓谷外五丈之地的山洞中听到他们的声音,他们虽知妖血妖丹可令他们修为大增,但却不知如何取妖丹。我感到大堕神的神识传音于我,知晓他要我传授这些方士夺取妖丹的方法,寻找世间的方士,要他们以此法迅速修炼,夺取妖丹,奉于他!若遇不从之人,杀之!内中有四人,深谙此法,修为大增,实在有用。”

是修第一次听到此事,自秋柔死后,他有心避开是离,与是离分道扬镳,孑然一身,踏山渡河,追星寻月,只为能让自己平静下来,每每想到秋柔惨死,他便心如刀割,不敢面对,独自一人游历了十多年,终能释怀之后,他便又回到了伤心地——象郡临尘县,看到宋臣廉的瞬间,他便明白这是秋柔的孩子,只是一想到从前他与秋柔相遇,结果是秋柔惨死,他便远远的看着宋臣廉,见宋臣廉与妻子琴瑟和鸣,实在美好,便悄悄离开了。

他不知,原来秋柔死后,是离去找大堕神了。算来,大堕神于他有恩,他该为大堕神肝脑涂地,一片忠心,可是当他真的踏足尘世,他便觉这人间的美,或许其中有蝼蚁之辈,生出歹心,可是美好的事物亦存在其中,他不舍得毁了这人间,这人间还有秋柔的孩子。他一次都未生出去找大堕神的想法,一次也没有。

宋臣廉看着是离,眼中的恨意快要喷涌而出,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话:“既然这些不死方士要的是妖丹,为何闯入我家!”

是离看向是修,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