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天穹星月寂寥,孤月清辉下,连绵孤山中,一座耸天穿入云霄的高山甚是醒目,在黑夜中隐藏于流云之中,睥睨流云飞鸟,其孤傲之态就仿若众人皆醉我独醒般,不敢攀爬!一条荧荧之光于群山之中蜿蜒盘桓延生至这座高山山脚下,冷夜中,诡异而美丽。一轻舟浮于荧光上,穿过群山,于两山之中匆匆一现,似乎有点儿着急。

“这位大哥,不用如此着急,我不急!”

寂静暗夜中,忽听得欢宁银铃一般的声音,话语中还有些打趣的意味。

原来轻舟之上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欢宁和慕乙,二人前头划船的是那不死方士。细细瞧去,原来轻舟不是在荧光之上,而是在流水上。那荧光也不是水中发出,而是河岸两边一种似人高大的青色阔叶发出的,这青色阔叶从从簇簇紧挨着,似是小草的长势,可欢宁未见过如此高大的草叶。

欢宁看了一眼前头站着的、头也不回的不死方士,知道他是不会再理自己了,嘟囔了一句,转头看向慕乙,冷不丁对上慕乙的双眸,吓得抖了抖,不由含羞而笑。

那慕乙千千万万年的见识了,此景象于他而言不足为奇。这欢宁常年在南仙山,本就对人间事物好奇,这世间之物皆是初见,好奇得很,她只知莹虫在夜里会发荧光。今日瞧见这青色阔叶白日里还只寻常物,只是惊叹它比常见的草儿壮大,但一入夜便发出荧光了!实在好奇。自这荧光亮起时就伸长脖子去瞧,还伸手要去摘那发光的草,不情愿的喊了不死方士一声大哥,就为了能靠近岸边去瞧一瞧,可恨这不死方士不知怎了,这一路上虽是阴阳怪气,可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上几句话,一到了这一片孤山只说了一句‘此后只能走水路了。’,便再也不说话了,无论欢宁是好言喊声大哥,还是怒气冲冲的喊他‘恶鬼青面人’,这不死方士都不言语,方才欢宁也知他不会回应,可就是要说!不想一偏头看见了眸中都是她的慕乙。

从前,欢宁在慕乙跟前乖巧不敢多言;如今,是自如跳脱,恢复了不少本性,但到底是自己愿穷尽一生执念只盼见到一面的上君,若说没有了拘谨哪里可能啊,更别提要同清霜相处时一般的自在了。方才她想到了清霜教她的那些用来骂人和妖的话,若是清霜在,她早就同清霜一块儿骂了!想到这儿,欢宁偷笑出声。

再抬眼看一看上君,他也在笑,纵使明月皎皎,也逊色于上君呀!

慕乙乘舟,倒是端正坐着的,可眼神却不‘端正’,定在了小狐狸身上,不想却被抓了个正着!

抓到了也无妨,瞧见小狐狸偷笑后抬眼望他,心中愉悦:“你方才说‘愣木头’?”

欢宁虽是羞涩,可却也敢用含着自己私心私念的双眸望着慕乙的双眸了,从前她看向慕乙的双眸是虔诚、是敬畏,如今,不一样了。

她虽是心内暗斥自己越矩无礼但已收不回目光了,待听到慕乙问话,才缓缓点头。

慕乙惊讶她回望着自己的双眸,心中有了一种满足,是过去年岁中,不曾有的。

从前,他在欢宁眼中高高在上,四目相对,欢宁清澈的双眸是没有一丝杂念,恭敬而真诚。如此并未有不妥,可却是一个禁锢。此刻欢宁的果敢令他欢喜、令他惊喜:她是如此的勇敢、大胆。

既如此,他怎能吝啬给予?

二人盘腿而坐于轻舟上,膑与膑只寸间之距,乘舟时,欢宁等慕乙先坐下才寻了自个的席位,将自己离慕乙近些但也不敢紧挨慕乙,触碰到慕乙。

慕乙俯下身子靠近欢宁,在欢宁欲将身子后仰时,假做看向岸边,道:“这是青冥草。”

欢宁立刻顺着慕乙目光看向岸边青冥草,忘了要后仰了,慕乙长身玉立,坐下也是挺拔之姿,微微偏了身子亦是挺拔之态,再者他比欢宁高出许多,俯身靠近欢宁时下颔就在欢宁额前寸尺,欢宁看着岸边的青冥草,笑了笑,道:“我从前在南仙山看到的荧光,是仲夏时节的莹虫发出的荧光,不知原来草儿也会发出荧光。”

她笑自己无知,抬眼看向慕乙,慕乙早已将目光从岸边的青冥草上收回,看见了她的笑,娇憨的模样。

近在咫尺,气息怎能不纠缠,缠绕间,方寸大乱,慕乙不由自主的挪近了位置,他的左膑抵着她的右膑,他望着她,带着私心杂念的、炙热的眼眸与他膑上紧握双拳、青筋暴起的双手实在矛盾,明明眼眸中的是渴望、是欲念,而双手紧握着的是克制!

欢宁望着慕乙,在慕乙的眼眸中渐渐迷失,无措变为了痴念,两手无处安放,不知如何是好,她的身份让她不敢有越矩的行为,可是慕乙的双眸却让她想把一切都忘掉,跟着他。

“你一个凡人怎懂得比她这妖不妖、仙不仙的妖还多。”

这不死方士突然说出的这句话,像是一桶凉水忽然浇了慕乙和欢宁一身,觉得一阵凉意自头顶寒至脚底,将差点迷失的他们拉回了轻舟上。

慕乙回身端正坐好,欢宁低头,伸手轻抚自己双颊,热,热得夜间山风碰上了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