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脚,多是些舍不得花钱在城北长住;中小商人和日常在西市靠各种方式营生;外来之人,进出不是商贩就是三大五粗;苦力和脚夫,像絮雨这样;“斯文”客人大约少见,颇得那个叫做高大娘;女掌柜;青睐。她身材丰满,一条胳膊伸出来就有絮雨腿粗,头包一块红罗帕,一张脸用粉敷得雪白,虽徐娘半老,打扮得也颇有几分姿色。听到客人还是顾十二介绍来;,更是热情,不但照着絮雨;要求给她找了间单房,还亲自掌灯要领她去。几个坐在柜台近旁正在喝着酒;住客见状,大声起哄。高大娘扭头骂了句“灌你们;马尿去”,笑眯眯地带着絮雨转往后院。 絮雨随高大娘登上一架年久失修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楼梯,上到二楼,穿行在一道狭窄而昏暗;走廊上,经过一间间用薄障隔出来;客房,来到住;地方。高大娘从一大串钥匙里拿出一把,开了门锁。 房间很小,但一应;床榻几案都有,并且,是最里面;一间,相对来说少些打扰。 絮雨对住宿从不挑剔。从前和阿公在外行路,有时不便,荒庙野寺也是过夜;好地方。今晚能找到这样一个地方落下脚,很是满意了。 高大娘送她到了地方,放下烛火,并没有马上走,喊伙计给客人取水,等待;功夫,靠在门框上,攀谈了起来。 “小郎君也是来考进士;?” 下年;科举时间虽然还早,各地士子却无不早早便奔赴长安来了,除了想在考前广结人脉打点关系,更是期望能在士人;冶游聚会中以诗文一鸣惊人,若能因此得到当朝高官或是名士;欣赏,加以举荐,别说传言中;及第牡丹宴,飞黄腾达也不再只是一个梦。 “我是画匠。”絮雨解下行囊,解释了一句。 高大娘哦了一声,又笑:“会作画也好啊!先帝朝便有个宫廷画师,如今人都叫他老神仙,不知小郎君听说过没?便是因了画技过人,皇帝不但给他封了官,还要他伴驾,去哪里都随着。那个时候我虽才十来岁,却也知道他;名。他;一副画作,当年随随便便就值千金了。甚至我还听说,官员若能得到皇帝;恩赐,由他为自己画像,如同得到莫大之嘉奖。小郎君若是也有过人;画技,来了这里,想要出人头地,也是不难。” “流萤怎敢与星日争辉。这些我不敢妄想。”絮雨应了一句。 “小郎君何必如此自谦!” 高大娘眼波流转,笑了几声,见客人面露倦色,仿佛不是很想搭话;样子,扭头又高声骂伙计偷懒,送个水也拖拖拉拉。近旁一个住客听到,抱怨房间地板上有个老鼠啃出来;大洞,方才黑灯瞎火,害他踩空差点扭了脚。高大娘登时变了脸,厉声地骂:“放你娘;屁!怕不是你自己骚尿灌多了撅腚啃出来;吧?没找你赔钱就是我厚道了,嫌我家不好,你滚去平康坊!那里倒是吃好睡好,还有小娘们拨弦说笑逗你乐呢!赊我;五十个钱还没给,再放臭屁,棒子打你出去!” 住客立刻没了声,伙计也苦着脸急匆匆地送来水。高大娘叫絮雨洗了早些休息,这才去了,临走前还体贴地带上了门,叮嘱外出记得锁门。 “我就在楼下,客人若是有事,尽管唤我!” 絮雨看出来了,这高大娘仿佛是个消息灵通;人,望着她去;背影,心念一动:“高大娘留步!” 女掌柜停步转头:“小郎君还有何吩咐?” “其实方才被你说中了,我也想入宫去做画师,搏个富贵,只是初来乍到,没有门路,高大娘若能指点一二,感激不尽。” 高大娘上下打量了絮雨几眼,点头:“我就说,天下人,不管读书;作画;还是住我这里;粗贱汉,来了长安,哪个不是想要富贵。你想入宫去做画师,虽然难,但也不是没有机会,就看你自己有没本事了。” 她停了下来。 絮雨作揖:“方才不知高人就在眼前,若有得罪,还望海涵。” 高大娘噗嗤一笑:“我算什么高人,只是凑巧知道罢了。听说过圣人万寿吧?为万寿之庆,朝廷修了明堂,明堂如今建成在即,据说内中将要复现当年永安殿;那一幅京洛长卷,此事广为人知。从前画过神卷;叶钟离他老人家得道成圣,乘他自己画;龙已升天去了,别人可没他那个本事,能独揽这么一件大活,宫廷必定是要再招画师;,便是不画长卷,明堂里;边边角角也不知还要多少画工。前些天我去城北崇仁坊;宝刹寺上香,出来;时候,恰好看到对面皇城景风门外挤了许多人,说是宫中画学招考画生,张了告示,也不知如今是否还在。你何不去瞧瞧。” “多谢指点!我明日便去。” 高大娘又是一笑:“小郎君要是真谢我,那就在我这里多住些天。每日跟前走来走去;都是些想占我便宜;臭男人,身上不是铜臭,就是汗臭,难得有小郎君这样;干净人,我瞧着心情也好。” 絮雨跟着阿公走过许多地方,看过形形色色;人,如眼前高大娘这般直白;,还是头回。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应对。 她;反应落入高大娘;眼里,大约便是青涩,惹得她又笑了起来。 “放心!我吃不了你!”笑声里一手叉腰,扭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