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叶慈一句话都没说。

金倚川开着车,不时望向叶慈,她始终沉默地看着窗外。

街灯繁华,照不亮她眼中的黯淡。

“B市变了。”

突然,她开口说。

金倚川侧眸看她,她的视线仍然在窗外,清雅的侧脸平静中藏着一丝哀伤。

眉心微微动了动,他轻松道:“是啊,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年,这座城市日新月异,我已经习惯了。”

叶慈说:“我以前来过这儿。”

“以前?”

“嗯,八年前。”

金倚川笑说:“这么久。那这几年呢,咱们职业这么方便,怎么没想着再来看看。”

车里沉默了下来。

路口的红灯安静倒数。

变成绿灯的那一刻,金倚川听见身边人几不可闻的声音。

微弱,胆怯,伤感还有委屈。

叶慈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刻,与自己内心的阴影如此近距离的直面。

她怕冷地抱起手臂,轻声说:“我不敢。”

诚如金倚川所说,因为职业,叶慈这些年国内外去了不少地方,但她却一直没有踏足B市。

对这座城市,她一直有种望而却步的逃避心理。

可能是她一直向往这里,理想中的B大依旧矗立,而她已无法实现。

也可能,一想到这里,她就会想到闻夜,想到那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除夕之夜。

在那个全世界都在团聚的日子里,只有他们两个在高速上听着春晚;一起在车里分食冷掉的水饺;他玩笑地叫她小叶妹妹。

那是叶慈吃过的最特别的年夜饭。

她到现在还记得自己当时有多满足,她真的觉得只要有他看着她,来年一定会有很多幸福的事情发生。

他们在B市的街头游荡;拍大头贴;B大门口,他骄傲看她的表情,好像笃定她一定会来到这里。

这些回忆无论过去多久都能随时随地的在脑海中清晰重现,回放太多次后,画面里已经自动屏除了所有杂讯,单纯到只剩他们两个。

闻夜那时说她还有得选。

他选了不可挽回地一头,他希望叶慈选择光明灿烂的另一头。

叶慈没有说,但她心里一直把这个当做约定。

他们约定好,未来要一起站在这里。

可她那时不知道,原来有的选择题根本轮不到她来做。

她失约了。

她不敢面对闻夜,怕他对她失望,更怕他对她没有任何期望。

这些年她连回忆的思潮都没办法坦然接受,又怎么敢身临其境地感受那份彷徨无措。

她终究是个懦弱的人。

直到今天,直到闻夜站在面前,冷静尖锐的眼神穿透了她的内心,‘是你自己做的选择,为什么用求救者的眼光看着我。我已经不是你哥哥,我不会为你负任何责任。就算我是,我也不会。’

说完这些话,他再一次转身离去。

留下叶慈,神志不清地看着他上了车,从眼前消失,她才醒过来。

是啊,所有决定都是她做的。

当年离开,现在留下。

她自己做出的选择,为什么总是希望由他来解答呢。

对他,内心里的依赖程度完全超过叶慈自己的想象。

车子平稳地停在酒店楼下,金倚川忧心地看着她:“你确定你没事吗?”

叶慈收回视线,轻轻侧过脸,对他弯了弯唇,貌似已经想通了:“我没事,今天谢谢你。”

她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改天再请你吃饭。”

没想到她恢复地这么快,金倚川愣了一下,“……叶慈?”

车门外的人弯下腰来,眨了眨眼看着他,“怎么了?”

现在这种情况,他再表现出过分的关注和猜疑不太合适。

顿了顿,金倚川笑了笑,“没事,晚安。”

叶慈回以一笑,“晚安。”

看着她进入酒店大厅,金倚川眼中笑意熄灭。

从周蓓蓓的男朋友和他那个朋友出现开始,她就一直心神不宁,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看得出来,叶慈和那个男人,一定发生过什么。

写故事的人,最怕自己没有故事。

但这对叶慈来说,似乎是种负担。

他向来不愿多事,可是叶慈,不太一样。

想了想,他拿出手机给叶慈发了条微信。

[周末一起出来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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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光。

宋泽去而复返,一眼望见了吧台边的闻夜。

他摇摇头走过去。

“这大晚上能让我送女孩回家又不上楼的,也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