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

卧榻之外摆了一个屏风,烛火摇曳,映出屏风上一坐一立两个身影。

陈盛邈小心翼翼地沿着衣衫血迹在顾让后背剪开几个口子,仔细检查伤口后,不禁颇为惊诧地看了顾让一眼,这伤口不像是崩裂的,反而像是从一开始就没愈合。

可怎么会?这么多天过去了,六公主体质再差,也不至于一点愈合的迹象都没有,何况他给的药即便不是极品,也算中上品。

除非……

除非六公主是有意为之,丁点儿药也没用。

那今日六公主突然冒血,难道也是……?

他正惊疑不定”,便看到顾让偏过头,轻声道:“陈院判是聪明人,对吗?”

恰此时,曹禄在屏风外问道:“陈院判,公主如何了?”

陈盛邈定了定神,轻声回顾让:“是,臣明白,今日臣是借了公主和殿下的东风。”

他在宫中多年,见多了辛秘,知道这些皇家人之间的事不是他能够参和的,从不站队。因此在太医院战战兢兢做了多年,依旧不上不下。可他又何尝甘心?

没想到如今阴差阳错之下,竟直接坐到了院判。但他也明白,经这一遭,他已经上了五皇子和六公主的船,只有这船不翻,他才能在院判这个位置上稳稳当当地坐下去。

他取出伤药给顾让敷上,贴好纱布,一面提声回道:“曹公公,您放心,公主无大碍,想必是方才用的力气太大,刚愈合的伤不小心崩开了些,微臣再开些外敷药便是。这几日多休养,很快便能痊愈了。”

曹禄舒了一口气:“如此,咱家便能放心了。”

顾让后背的衣服被剪得不成样子,她披好大氅,陈盛邈便拉开屏风,走到外间坐定开始写药方:“公主失血过多,臣开些补气血的药,公主记得每日一服。”

恰此时,崇文帝大步走了进来,关切地看了顾让一眼,询问陈盛邈她伤势如何。

陈盛邈复述了一遍方才的话:“陛下切勿忧心,公主未伤及肺腑,静心养着便是。”

崇文帝在顾让身旁坐定,示意顾敛也坐到自己另一侧来,他拉过两人的手,拍了拍:“以往是朕对不住你们,让你们吃了许多苦头。但是朕保证,以后不会了。以后朕会给你们世间最好的一切,不会再有人胆敢让你们受委屈。”

顾敛僵着身体,似是无措。

“谢父皇。”

崇文帝又说了许多类似的体己话,末了派人用轿撵送二人回去。

临走之时,顾让“依依不舍”地盯着崇文帝手里还捏着的帕子,语气犹豫:“父皇,儿臣的玉……”

崇文帝一愣,又听她接着问道:“那里面……是有母妃的遗书吗?儿臣、儿臣能看看吗?”

崇文帝心下一软,尽管舍不得杨嫔的遗物,但依旧连帕子包着玉递给顾让:“父皇日后给你更好的。”

“多谢父皇。”

二人乘着轿撵回到洗萃宫,一路上,顾敛反常的沉默。

回到洗萃宫后,顾让跟着顾敛进了他房中,破天荒主动开口:“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顾敛闭了闭眼:“问?我从何问起啊?从你故意打伤顾谦,从你故意顶撞贤贵妃,从你那枚不知何处来的玉,还是从你后背久不愈合的伤口?”

这一出出下来,他哪里还不明白顾让这几天的反常。

顾让哑口无言。

“怎么不说话?刚刚对着皇帝话不是还很多吗?我同你相处那么年,竟不知道你还有那样一面……”

“我……”

“你住嘴,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顾敛明显气狠了,口不择言,“那么多年,你明明知道母妃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百般央求,你却从来不肯告诉我。直到现在,我还是像一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突然态度大变的皇帝。

“顾让,我知道你聪明,你从小就有主意,我唯恐拖累于你,你说东,我便不敢往西。可我是你哥哥啊,我不想永远龟缩在你后面,我努力读书写文章,努力在次次岁考中拔得头筹,就是想有朝一日能被皇帝看见,改变你我之处境。

“可笑这么多年,竟一点用也没有。可是顾让,你知道那么多东西,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一星半点呢?”

烛火明灭,室内长久地静默下去。

良久,顾让取出那张写满了杨嫔绝笔的旧丝帛,放到顾敛面前。

顾敛拿起来,愣愣地看着,半响问她:“……小人是谁?母妃为什么说她差点害皇帝濒临死境,她做了什么?”

顾让静静地看着他:“这封遗书,是假的。”

“……”顾敛张了张嘴,“什么意思。”

顾让:“我并非有意瞒你。”

只是对于她这种人而言,对外透露的信息越少,日后失忆越不容易露馅。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即便处在一个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