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虞乔卿定然不会相信,虞文德在她的心目中清清白白,一直以来都忠心耿耿,怎么可能做出弑君一事?

一定是王后那人让他屈打成招,在这样崇尚强权的旬国,黑的也能够说成白的。

虞文德喘着粗气,方才说的那些话几乎要将他的身体掏空,手无力地耷拉在受潮的枯草上,浑浊的眼球转而看向一直站在身后的褚玄云。

“褚道长,可否麻烦您一件事?”虞文德猛地剧烈咳嗽着,肺部遭到挤压,吐出一口浓郁猩红的血来。

猜出他要说什么的褚玄云颔首,即便在这样脏污的环境下,他依然宛若谪仙,保持着自己独有的风度,脸庞如雕刻般精致。

和这阴暗的环境格格不入。

虞乔卿泪眼朦胧,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却听到褚玄云的话语。

“我会好好照顾虞小姐的。”褚玄云的声音空灵清朗,可此刻落入虞乔卿的耳朵里却又是那么刺耳。

这算是什么?交代自己的遗言?

思及此,虞乔卿的眉眼瞬间耷拉下来,杏眸中的光被失望湮灭。她紧咬下唇,厉声道:“爹爹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要将卿卿丢掉吗?”

若是往日,虞文德必定会数落虞乔卿没大没小,可如今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捂住臂膀上那皮开肉绽的伤口,气若游丝地笑道:“卿卿听话,以后到了外面,可就没有爹爹再来宠着你了,不许任性,也不许对褚道长发脾气,知道吗?”

男子的瞳孔中倒映出虞乔卿的模样,他没忍住,水光也在眼眶中打转。

虞文德眯起双眼,等到再次睁开时,又恢复那般和蔼的姿态。

说实话,如今的他有些后悔,不应当将虞乔卿培养得如此不谙世事,这样纯良的性子,如果放到人心险恶的政场上,就像是一块肥肉被人分食。

“还有柔云,你要尊她敬她,而将柔云接过来,也是月灵的意思。”虞文德干脆将之前一直埋藏在心中的话全部说出来。

夏柔云和虞文德自小便是青梅竹马,在偶然的机遇下认识了卞月灵。

可惜造化弄人,三人中那两情相悦的虞文德和夏柔云却被迫分开,卞家也因为和修真界的人扯上关系而一直被暗中的人盯着。

窥见卞家衰亡局面的卞月灵看重了虞文德,只要他能够平步青云,得到旬王的青睐和庇护,便能够保卞家的平安,而早在这之前,夏柔云也因两家矛盾而错失良缘,下嫁给一个普通的县令。

天之骄女纡尊降贵,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也变成操持柴米油盐的妇人,而彼时那县令对她恶毒打骂,卞月灵看不下去,时不时接济夏柔云。

等到县令死后,母子二人孤苦无依,也就在前几个月,卞月灵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对夏柔云和虞文德两人之间的幼年情谊也有所耳闻,交代虞文德在自己死后,多多照拂母子二人。

毕竟是自己多年的枕边人,卞月灵没有说得太明显,但虞文德也猜中她的良苦用心,替她操办完丧礼后,才忙不迭将夏柔云接过来。

原因无他,有人盯上卞月灵,而虞文德位高权重,无法动手,只能从夏柔云身上入手。

这些话从虞文德的口中说出来,虞乔卿先是错愕,面上夹带着怀疑,直到讲到最后,她才慢慢反应过来。

既然有苦衷,为何早不在一开始便同她说?

那自己对谢听之的那些虐待,那些辱骂和拳脚相加又算什么?

虞乔卿不敢深想,谢听之对自己多么包容,亦或是心中早已积攒许多无处发泄的怨愤。

她自欺欺人地笑着,“爹爹怕是被戒律堂的人审傻了,竟然开始胡言乱语起来,我们回家……”

说完虞乔卿伸手就要去搀扶虞文德,却被对方不动声色地避开,“卿卿,我说的都是真的。”

接触到虞文德专注认真的眼神,她再也没有办法骗自己,猛然站起身来,浑身颤抖着,额前的碎发遮住她双眸的情绪。

见父女二人不说话,一直在旁边沉默的丹音连忙道:“当务之急还是要将老爷带回去,莫要再磨蹭了。”

他们呆在这里将近半个时辰,那些戒律堂的人很快就会起疑心。

虞乔卿像是一下子被人点醒似的,“对,对,爹爹,我们先回家。”

这句话并没有让虞文德喜悦起来,他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几乎是从喉咙中强行挤出几个字,“不了,爹爹怕是,走不了了。”

他们方才便是褚玄云带进来的,人贸然消失,必定会怀疑到他的身上,再者,虞文德没了,王后自然是要拿左相府的人开刀。

一想到这样的可能,虞乔卿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正欲再说些什么,褚玄云忽地皱眉道:“有人来了。”

他是修士,五感自然比旁人要更加敏锐些,修长玉白的手指抵在唇瓣上,示意他们不要发出声音。

虞乔卿面上突然出现一丝惶恐,正要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