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日子恐怕是如履薄冰。

虞乔卿是万万不想去送的,可她深知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好处。

谢听之这般懦弱的性子,总是想办法避他人的锋芒,日后也很难有什么大出息,这个时候稍微给他些好处,怕是就会对自己死心塌地,再也掀不出什么浪花来了。

这样想着,丹音已经将药材放置在一个小匣子里,端过来给虞乔卿,“都是我从库房里找的一些药渣子,实在是起不到什么作用,不过是表个心意就成。”

对于丹音的识时务,虞乔卿很是满意。将小匣子拿过来,放置到膝盖上面,打开一看,稀稀散散的药渣子被堆在一起,勾缠的枯枝黑得让人看不出。

说是药材,更像是在院中捡的颓败的杈梢。

只是看上一眼,虞乔卿便合上匣子,披着一件外袍准备朝着谢听之的房门走去。

而与此同时,谢听之解开手上缠着的纱布,看着结痂的手背出神,像是不怕疼地将药酒沾在上面。

皓白的手背上因几道疤痕,看着分外骇异。

少年低垂眼睫,眸中如无波古井,掀不起任何的波澜,像往日那般将自己的伤口处理好,直到看不清任何的端倪,才藏在袖口中。

等了好些日子的药也没有送来。

谢听之望着窗外的景象,白梅傲然挺立,风寒交加的日子也一如既往孤高睥睨。透过稀疏的枝丫,紧闭的房门让他的心一点点沉入湖底,浸透了失望。

那日听到的话语如同一场笑话,像是虞乔卿觉察到他的存在,故意说出的一番话。

怎么偏偏自己就当了真?

思及此,少年粲然一笑,手无力地握住虞乔卿送的狼毫笔,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如远峰的眉舒展开来,他本就不应当抱有任何期待。

恰好此刻,房门被推开,谢听之抬头,就见安平讷讷过来,走到他身边轻声道:“少爷,老爷请您去书房一趟呢。”

“现在?”谢听之将笔架在笔山上,合上书本抬头看着安平,反应片刻后站起身来,“知道了,我随后便去。”

他整理着衣衫的褶皱,任由安平替自己披上外袍,走出房门时深深地看一眼不远处虞乔卿的房门,斟酌着道:“你留在这里便好,我一个人去。”

安平还要再说些什么,见少年态度坚执,也不多言,望着谢听之颀长的身量消失在连廊尽头,揪着自己的帽子自言自语。

“哎,这都是些什么事情。”

而等到虞乔卿开门时,恰好就见谢听之身旁的小厮在门口踱着步子,扬了扬下巴高声道:“那边的,谢听之人在屋里头?”

她穿过半大的院子,花瓣依稀落在她的墨发上,点缀着像是夜幕中的星子。

安平不是很想搭理虞乔卿,然而小姑娘脚程快,没一会儿走到他的面前,纵然身子娇俏,但也掩盖不了身上的倨傲之气。

他目光在虞乔卿手中的匣子流连片刻,心知自己躲不掉,只好硬着头皮答道:“方才,方才老爷让少爷去书房了。”

虞乔卿动作一顿,蹙眉略微有些不爽快,“去书房做什么?”

安平想到虞文德近侍所说的话,觑着虞乔卿不敢回答。

如今左相大人最器重的人便是谢听之,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但隐隐有为他铺路之意,大小姐本来就看少爷不爽,若是知道这件事情,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说完,他摩挲着自己的鼻头,一双小豆眼心虚地避开虞乔卿直勾勾的眼神,磕磕巴巴道:“这个,小的有所不知。”

书房……

虞乔卿眯起双眼,这几日谢听之三天两头往爹爹的书房跑,但凡是消息稍微灵通的,都知道其中的缘由。

思及此,她按捺不住,讥诮道:“不知道?那我亲自去一趟,回来再告诉你缘由。”

安平的小动作逃不过虞乔卿的眼,她倒是要看看,谢听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丹音,走。”话音落下,后面的小丫头忙不迭跟上去,而虞乔卿斜睨了一眼低眉顺眼的安平,只觉得心口烦闷。

厚重的外袍在空中划过微小的弧度,虞乔卿手中握着暖炉,行至抄手游廊旁,将另一只夹带在身上的匣子扔进了院中一处隐匿的地方。

狼心狗肺的东西,不值当她如此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