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誊抄完了。”

正沉浸在美梦中的虞乔卿微微睁开双眼,一眼瞥见少年站在那里,心中咯噔一声,差点从木椅上滑落下来。

一动不动得要吓死谁?

虞乔卿抱怨的话语噎在喉咙中,因为她反应过来谢听之说的话,“全部都疼抄完了?”

谢听之乖顺地点头,似是担心她不相信,轻声道:“若是长姐哪里还有不满意的地方,同听之说,听之……”

还未等话说完,少年剧烈地咳嗽着,趔趄着差点没站稳,还是扶住博古架,才堪堪没有跌落在地上。

此刻谢听之唇瓣褪去血色,如黑曜石般的眸子也黯淡下来,无精打采的模样很是惹人怜爱。

见他这副羸弱的模样,虞乔卿也真的不想把人弄出个三长两短来,随意挥了挥手道:“回去吧,免得在我面前晃悠惹得心烦。”

她确实有些烦躁,但不明白这样莫名的情绪究竟是为何产生的。

谢听之掀起眼皮,还不忘朝她行礼,这才走到房门口。

而虞乔卿正在翻开着那些功课。

少年没有完全模仿她的字迹,一笔一划都力透纸背,横平竖直得让人忍不住联想到谢听之身上的傲骨。

反观她的自己,虞乔卿反而觉得小家子气,一时间又有些气恼。

这不是自取其辱吗?也不知道谢听之看到这样的功课,会不会嘲笑自己。

思及此,虞乔卿气不打一处来,清了清嗓子,叫住正要离开的谢听之。

少年顿住脚步,侧头同她对视,面色极差,“长姐还有何吩咐?”

谢听之只觉得自己的理智几乎要被摧残,头重脚轻得认不出前面的路,却还是强行打起精神,聆听虞乔卿接下来说的话。

“这个拿走。”虞乔卿将方才被谢听之握住的狼毫笔扔到地上,略微嫌弃地拿出锦帕擦拭自己的指腹。

被谢听之碰过的东西,她不想要了,只觉得脏污腌臜。

细长的毛笔滚落几圈,硬挺的笔尖上沾染着黑色的墨汁,在昂贵松软的地毯上留下墨迹。

谢听之扶住门框,弯腰捡起那只毛笔,上面还带着虞乔卿手上的余温。

他的心底生出几分异样的情绪,拿在手上,还不忘谢过虞乔卿,“多谢长姐赏赐。”

丹音一直守在门外,搓动着双手,跺跺脚让自己身子暖和些,见谢听之率先从房中走出来,脑袋探向里头,征求虞乔卿的意见后,才蹦蹦跳跳阖上房门,重新点燃暖炉。

关上窗户,屋内又暖和起来,虞乔卿脱下身上的外袍,却听后面的丹音道:“呀,这谢听之的外袍落在这里了。”

她回过头,果然看到谢听之方才习字时放置在书案上的大氅。

一时之间心中五味杂陈,像是羽毛掠过平静的水面,晕起阵阵涟漪。

虞乔卿正要让丹音洗好送回去,话到了嘴边却又成了截然相反的意思,“落在我这儿反而占地方,扔掉吧。”

反正也是左相府的东西,谢听之来来回回,身上的任何一件衣裳都不属于他。

丹音望着手上的大氅,只觉得十分可惜,但还是顺从虞乔卿的意思。

反正左相府这么多宝贝,也不差这一件,给谢听之这样的人穿实在是可惜。

*

谢听之回到屋内,才回忆起自己的外袍没有披上,转过身想要去讨要,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睛倏然一暗,长叹一口气,又让安平从衣柜中再取出一件。

安平见自家的少爷面色苍白,纤细的睫毛上落下寒意,就连靠近他都能感觉到刺骨的凉,连忙斟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塞到他的手中。

失去知觉的手像是苏醒过来,谢听之啜饮一口,呼出的白色雾气微微好转。

“这是怎么了我的爷?身上怎么如此冰冷?”在触及到少年指腹的时候,安平一个哆嗦,险些将手中的茶杯摔坏。

谢听之没有解释,乜了他一眼,“怎的如此多话,若是没有事了,先出去候着吧。”

这还是他头一回如此的态度对安平,后者察觉到他心情似乎不妙,也不上赶着惹谢听之不痛快,点头哈腰着离开房中。

屋内的烛火明明灭灭,今日的天很是不好,酝酿着暴风雨来前的宁静,乌沉沉地几乎要压下来。

谢听之像往常一样拿出卷宗开始习字,刚弯腰,揣在怀中的狼毫笔掉落出来,他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盯着看了良久,才轻笑着摇摇头,将它拾起来架在笔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