偻着背,发间掺着银丝,虞乔卿只觉得越看越眼熟,绕过那柱子,走到老嬷嬷的身后。

察觉到背后的脚步声,老嬷嬷猛然一回头,虞乔卿那张灵动美艳的脸就出现在她的面前,吓得她一个哆嗦,手中的梳妆匣没拿稳,“啪嗒”应声而落,里面的珠钗和银簪都散落在地上。

而虞乔卿也看清老嬷嬷的脸,忍不住低声道:“刘管事?”

刘管事是卞月灵身前最器重的下人,做事稳妥,跟了她也有十几年,又是看着虞乔卿长大的,地位自然不同于其他的下人。

丹音见状,慌乱道:“刘管事,您在这里作甚?”

见到虞乔卿,刘管事也是一愣,先是行了个礼,随后弯下腰拾起地面上的那些首饰,有些不经摔,上面的装饰脱落,她摩挲着顶端空荡荡的嵌口,眉眼流露出惋惜。

“哎,夫人去享福了,这深宅大院只剩我一个老东西守着,今日不过是想要收拾着夫人生前的物件,哪曾想遇到这样的事情。”刘管事摇了摇头,直起身来,个头比虞乔卿要高上不少。

这首饰盒是卞月灵留给她的,刘管事在自己身边多年,尽心尽力,如今自己命不久矣,也是该赏些好东西让她颐养天年。

只是想到大宅内还有个尚未出嫁的虞乔卿,刘管事实在是不放心,没有收下这些首饰,只是每日精心呵护擦拭着。

察觉到刘管事愁苦的面容,虞乔卿绞紧手中的锦帕,询问道:“若是娘亲知道嬷嬷心中这样想,必然也是欣慰的,不过是些死物,不必太过感伤。”

刘管事身着白色的麻布衣裳,将首饰一一放好,阖上梳妆匣,长叹一口气,“倒不是因为这个,只是在清点的时候,总是缺了那么一两支,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还未等虞乔卿发话,丹音倒是先开口,接过刘管事手中的梳妆匣细细清点着,“这怎么可能?东西都是小姐亲自清点的,断然不会少的。”

她嘴中喃喃,越到后面,声音越小,脸色也由粉转白,“呀,这么一数,确实少了一支,还是夫人最喜欢的。”

虞乔卿眉头蹙起,双眼流露出疑惑,凑到丹音身旁,果然见卞月灵时时刻刻戴着的那根不翼而飞。

怎么会这样?

“定然是那些手脚不干净的家丁想要拿出去卖钱。”丹音的手指几乎要嵌入木质的锦盒中,刘管家也沉默不语。

虽然是卞月灵赠予她的,可自己断然不会收下,旁的也就罢了,只是那别国进贡的绿玛瑙步摇可是个稀罕物,被人拿去也实在是可惜。

“想不到那人还挺有眼光,专挑最贵的拿。”虞乔卿的脸上丝毫不显慌乱,只是手摩挲着凹凸不平的锦盒,心中有了计量。

“丹音,你去找那些跑腿的在大街上的典当铺问问,比着绿玛瑙步摇的模样给他们看,若是都不认识,那就是还没卖,翻遍整个左相府,总会找到的。”虞乔卿将锦盒缓缓放置到桌案上,胸口微微起伏着。

真是胆大包天,手竟然敢伸到娘亲这里,若是被她拎出来,直接扫地出门。

丹音得令,快着手脚小跑出院,虞乔卿揉了揉额角,强压下心中的火气。

身旁的刘管事见她这样,如枯树皮的手揉搓着,无奈摇头,“若是夫人还在,他们哪有这个胆子?别说是下人,就连老爷……”

意识到自己开口说了什么话,她又赶忙把嘴巴闭上,觑着虞乔卿的脸色。

如今小姐还沉浸在悲痛中,这个时候提到夏柔云,未免失了眼色。

虞乔卿斜斜倚靠在桌案上,望着屋檐下那飘落的雪花,眼中似有动容,缓声道:“倒也不必遮遮掩掩,那个夏柔云确实有几分手段。”

否则也不会在卞月灵前脚刚死,后脚就在虞文德的枕头边吹风,一顶小轿送入左相府。

“其实有句话,老身不知当讲还是不当讲,”刘管事倒吸一口凉气,见虞乔卿开口,才缓缓道:“老身方才清点还对得上,不过是路过游廊,恰好见到小……谢听之在附近出没,再回来的时候,那步摇便不见了。”

后面的话几乎被风给吹跑了,但每一个字都落在虞乔卿的耳中,她站直身子,微微侧头对上刘管事的眸子,双目透露出些许玩味。

“刘管家的意思是,这步摇,是那个谢听之拿去讨好夏柔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