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聆也不是非要鳞甲不可,她就是想让闻人湛不好过,她很清楚将鳞甲一片片拔下,会鲜血淋漓,会要了龙鲤半条命。若是不及时止血,也可能会直接殒命。

闻人湛毕竟在她手下潜伏了多年,虽记不住太多与他相关的日常,却能记住素日里来向她抱怨的魔族士兵。

他们都说闻人湛不配做魔尊使者的贴身部下,集体扬言要罢免闻人湛,只因他连一只兔子都不肯轻易宰杀。

更有部下说,让闻人湛去佛庙里坐着得了,佛庙供不住他,神庙也能有他落座的一席之地。

此时她也只想为难他,叫他不痛快,给了他希望再生生掐灭它。

她笑得正阴险毒辣,却看到镜面中光影一闪,他竟迫不及待追上楼,他道:“好。我这就拔下来给你。”

商聆一愣,嘴角的笑意止住,姮姬在他心中竟如此重要?他竟可以违背自己的良心。

他们仙门的人不是最讲那些狗屁道德么,那他如今又算什么。

“公子,求你放过我们。我们掌柜的鳞甲没什么用,不如你们看中什么衣裳,都送你们。”伙计被逼到窗前,苦苦哀求。

眼看闻人湛手里的寒芒剑要刺去,商聆却忽然出声:“等,等等。”

她伸出手,又捏成拳头,咬着牙心中不断挣扎。

剑锋一偏,闻人湛面无表情,问:“怎么?还有何要求?”

商聆深吸一口气,“我突然又不想要鳞甲了,没意思。”

“好。”依言收了剑,闻人湛对那伙计说:“我的心魔不要鳞甲,没听见?”

伙计溜了眼下面的店铺大门,太长太远,他一个转身,从敞开的窗口跳下,摔得一瘸一拐钻进巷子里消失踪影。

——这是生怕性情多变的心魔反悔。

闻人湛用手摸上心口处,与她说话,“想不到你还有一丝善心。”

他的手掌宽大,十指修长。商聆盯着他的掌心的掌纹,纹痕多且杂乱,一生波折不断。

“我只是突然觉得,拔下的鳞甲臭烘烘的,突然不喜欢。”

她说话气势不足,看不见她的表情,也听得出明显的心虚。

若是放在从前,闻人湛会不辞辛劳引她向善,叫她在魔族染上的歪风邪气一一纠正,可如今,他自己也分不清道心是何物?

魔尊商聆死后,他心神大乱,更是失了一半心魄。

闻人湛垂眸:“那就即刻启程。她在哪?”

这么急着见姮姬。商聆心里有一丝烦闷,“自然是在魔域,不然还在天上飞么。”

好一阵沉默,闻人湛才道:“魔域我去过,没找到。”

“你们将魔域屠杀的那般干净,找得到才有鬼。”商聆冷笑一声,急忙补上后头的话,“也对,只有鬼才能被你们找到,毕竟活人长了腿会自己跑,总不能待在那等着被你们屠杀。”

她讽刺的恰到好处,连闻人湛也无力反驳,哑口无言。

魔族跟仙门的那一战,双方死伤惨重,尤其是魔族,上前线杀敌的几乎死绝。

那日,闻人湛赶去时,见到满地的尸首,漫天魂飞魄散的齑粉,他从没见过那么惨痛的景象。

在废墟之中,他用附着灵力的琴音奏响了安魂曲,无数魔族冤魂啃食着他的皮肉。

可他一直在弹奏,无暇顾及疼痛。这些魔族士兵,都是魔尊的手下,也曾与他一同共事。

一曲奏罢,闻人湛灵力耗尽,他浑身血淋淋的抱着琴,脚步虚浮地走着,一路走到了魔尊大殿,倒在了石阶上。

再醒来时,他才听到魔尊商聆身死陨落。他恨极了自己,都怪他来得太晚。

他的心中有大道,有仙门,却没能守好她。

他,后悔了。

被回忆碾过心中,闻人湛抿唇哼笑两声,缓缓坐下。

商聆看不到他的脸,因为魂镜的镜面只有那么大,视角还固定在闻人湛的心口处。

但尽管看不到,也觉得奇怪,他这是在笑什么?还笑得那么奇怪。

他拿下头上的紫玉簪,两指捏着簪身,一动不动。

商聆瞥到一眼这簪子,“这种东西,也就你肯戴上。还当是什么宝贝,不想死的话,趁早将簪子丢掉。等见到你的心上人,她若是耿耿于怀不肯原谅你,你就等着一剑封喉吧。”

比起看着闻人湛死,她更想看到他入魔,疯魔。

最疯狂的折磨,从来不是□□上的,而是从内心挖掘,一点点击溃。

她又道:“我还不想看到你这么早死,不是时候。”

随着闻人湛往楼下行走,商聆望着店铺内七零八落的衣裳挂件,终于回过味来,剥下那只小妖的鳞甲,就是让闻人湛入魔的最好时机。

如那伙计害怕的一样,商聆此时十分后悔,悔到肠子都青了。

试想一下,万年的妖,修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