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赵亰宴爷爷奶奶因为工作调动的原因,举家从江南水乡北上到了T市,几十年过去也已经四世同堂,算是彻底扎根下来。

也正是因为爷爷奶奶都是地道的江南人,所以家里更多的亲朋好友也都在南方,用大伯母的话来说“我们这一大家子在T市也就十几口人,跟老爷子南方的兄弟家族没法儿比。”

因为距离的原因,大家都是每隔几年才会特意去南方长辈家拜年,平时都是趁着谁家去旅游,或者谁家有时间就去南方家族走走转转,并不固定在春节联络走动。

因为亲戚少,赵亰宴除了大年三十儿跟着父母去大伯家吃年夜饭,再就是初一去住在城市另一头的小叔叔家拜年,剩下的时间就一直在家陪父母。

往前几年,赵亰宴上大学之前,家里每年大年初二的固定行程都是去外公外婆家拜年。大二那年,外公因为脑溢血突然去世,外公去世第二年,外婆也查出重病,不久后也匆匆撒手人寰。

说起来,赵亰宴一直都很意外那个年代,母亲竟然是家里唯一的孩子。

外公外婆相继离世,她跟着母亲回家收拾东西。

母亲从书房的抽屉里翻出一张合影,指着照片上的一个男孩子说:“一直没跟你说过,我原本有个哥哥,你也其实应该有个舅舅,不过他后来走了……”

“因为什么?”赵亰宴问。

“车祸,没等救护车来当场就没气儿了。”

赵亰宴那时候不太明白,为什么母亲说起离世的亲人那样平静。

直到后来,她从父亲口中了解到:那位舅舅大母亲四岁,却从来没有个当哥哥的样子,不仅脾气暴躁对家人恶言相向,整天不是赌博就是和一群社会混子到处乱走。

后来之所以出车祸也是因为一□□逃跑慌不择路,直接被卷进了车底,当场去世。那个年代街上小轿车还不像今天这样多,他却偏偏出车祸去世,所以街坊邻居都说那是他的命,命中注定有那一遭劫难。

赵亰宴倒是不相信什么天意如此或者命定鬼神之说。但她相信因果,所有看似毫无道理的意外,其实早在很久之前就埋下了结果的种子。

临近傍晚,一家人坐在一起包饺子。

赵亰宴冷不丁开口,“爸妈,问你们个事,”说着将手里包好的饺子放在一旁,又拿起一块皮儿继续包,“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这辈子就不结婚了,你们会不会对我很失望?”

意料之外,对面的爹妈谁也没有接话。眼见气氛尴尬,赵亰宴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我就是做个假设,你们怎么都不说话,这气氛,搞得我好像明天就要去五台山出家一样。”

话音刚落下,母亲大人腾出手来在她胳膊拍了一巴掌,“胡说什么呢,啊,什么气氛,还出家,都乱七八糟想些什么,怎么,这还没怎么样呢,你这就看破红尘了?”

赵亰宴吐了吐舌头,赶忙“呸呸呸”几声,“瞧我这张嘴,整天胡说些什么。”

|林先生出没发言:谢天谢地,改天就去庙里上炷香,感谢佛祖保佑没让你看破红尘,要不然我可能就要看破红尘了。|

“行了,你们娘俩儿还演上了,”老爹适时出言调停,“小宴,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问题了,我们让你和灿阳见见面,没有要催你的意思,你别自己瞎想,结婚是大事,不着急。”

“没有,我就是突然脑子一热蹦出来这么个问题,再说了,我也不会真去五台山出家。”赵亰宴呵呵笑着。

话题就此打住,赵亰宴并没有得到父母的答案,关于会不会失望。

但也许,没有答案,就是最好的答案。

春节假期结束前两天,赵亰宴去拜访读博期间的导师。导师姓陈,名见山,是一位浑身上下都充满书卷气的大牛人物。

当时从硕士导师嘴里听到陈见山三个字,赵亰宴的第一反应是这名字适合中文系或者哲学系。所谓见山是山,见山不是山,听起来就很格调。

后来读博期间,一次聚餐中赵亰宴无意间说起自己的想法,见山同志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还真让你说准了,我曾经想过研究哲学,后来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为什么?”

“因为贵,贵族的贵。”一师哥说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

谁说不是呢?眼下被大家熟知的哲学家,有几个不是贵族出身。因为物质富裕,不用为衣食住行操心,所以才有空思考人生吗?赵亰宴暗自想着。

见山同志笑,“是‘贵’这个道理,不过,文史哲不分家,我们研究马克思,更是包罗万象,你慢慢就懂我的意思了。”

赵亰宴听很多人,包括身边的同学都说政治学枯燥无聊,马克思更是无聊至极,可她从来不觉得,甚至乐在其中。

哲学给人以智慧,何况是科学的哲学,更是洗涤灵魂,教人平心静气。也不知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