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仙之祖到底有些分量。

当她扯出五庄观的旗号后,池鹭发现,那青年神情虽然依旧难辨,可那少年却明显冷静不少——也是,白虎岭与万寿山相距不过百余里,勉强也算得上在五庄观的辖下。谁曾见统领此地的“县官儿”还没发话,千里万里外路过的“捕快”却要大展身手、定案拿“犯”的?

事儿不是这么干的。

哮天犬回头去瞧真君的神色,偌大的山岭上,一时无人说话。

似乎也嗅得杀气渐散,草蛐蛐觑着空,长一声短一声地吆喝起来,池鹭听到背后有个小妖咕哝一声,轻轻地打了个哈欠。

她停了停,等蛩声暂歇的刹那,轻问:“真君见过道祖了罢?”

池鹭不曾见过此间神仙,只凭武器认的人。

因此,她初以为闯入洞中的那个“长工”就是杨戬。

毕竟西游记中孙悟空与杨戬曾变化相斗,两者变化之术似在伯仲之间,而后西游途中孙悟空时不时变作小虫潜入妖怪洞府偷宝救人,没道理旗鼓相当的两方一方会变作不教妖魔发觉的虫蝇之类,另一方却不会。

而其中唯一的错漏是,书中的杨戬心高气傲,见孙悟空变作鸨鸟,因嫌此鸟低劣便收了神通,不愿再与他变化相斗,池鹭不敢肯定书外的他是否愿意变作这些没名没目的东西。

不过转念一想,书里的三言两句怎写得尽一个人性情,何况时与世移,那时与现在已相距五百多年,他所历之事愈多,性格改变也未可知。

只是后来她听那少年讲话,才知错认了人,原来阔儿孤所绑的是他。且不论少年青年貌——这些在神仙眼里是最容易改换的东西,池鹭将灌江口有名的神仙个个排除,猜出这少年怕不就是化了人形的哮天犬。

既爱犬在此,池鹭将心比之,其主必不可能远走。灌江口距此几千里,又隔着汪洋,纵有腾云法,他也不大可能半日之间来回几趟。这附近能容他暂歇相待的,除却土地庙,便只有镇元子的五仙观。

不过纵观西游,地位极低的土地山神都是主动现身的多,即使被唤出,他们也从不说一句“往舍下坐坐”的话。

这或许并不是他们不好客,而是因为身份有别,他们不敢叫“贵人”踏“贱地”。

那他所停之地,十之八九就是五庄观了。

池鹭也留了心,恐犯了差错,不曾说“今日”,只说“见过”。

毕竟神仙日月长,只要不是独行的性子,总会有所照面。

他若说今日不曾见,她就推说当年,夸一夸镇元子的风姿,侧面佐证白虎岭的确与万寿山私交不浅。

不过,池鹭观他神色,知道自己猜得差不离,那么,那些话就不必说了。

过犹不及。

见哮天犬神色松动,只是又将目光移到阔儿孤身上,池鹭一笑:“至于吃人。那小哥也曾进我洞中,应知我这满洞小妖都是嚼花采果的,纵有一两个犯了馋,吃的也是不开灵智的兽物,也不曾吃过人。”

小妖们听见大王点名,齐齐点头,七嘴八舌地附和。

“不吃不吃!”

“是耶!好人也不曾吃!恶人也不曾吃!”

……

“可你那——”哮天犬开口。

“可我那狐狸……”池鹭不待他发问,先认下错,“是我疏忽在前,不曾好好规训,才叫它做下错事。”

“既然知道有错。”哮天犬说,“还不叫它上前领死?”

阔儿孤听了,心神俱裂:“大王!小妖、小妖知错了!”

池鹭按住阔儿孤扑腾的爪子:“它一死,这因果便歇吗?”

哮天犬看杨戬,他一沉吟:“歇。”

“不。”池鹭道,“歇不了。那些枉死人的儿女亲眷,怕不同意真君所言。”

“二郎已欲放你一马,骨精!莫不识好歹!”哮天犬喝道,“难道你还要将人寻来赶尽杀绝?既如此,休怪我不留情面!”

“小哥是个急性子——当然要寻,却不是我去寻。”她劈手削下狐狸尾,在阔儿孤的惨叫声里,将其掷在二神面前。

“这……?”

哮天犬惊了一惊。

池鹭脸上溅着血,那血太浓,竟将这副皮囊衬出几分难寻的殊艳:“狐狸一尾一命——我知真君出手,它纵使九尾今日也难脱一死,小妖斗胆,请真君留它残命,此后着它寻人问事,将那些枉死人的亲眷安置妥当了,才好赴阴间消账。”

池鹭不能让他们在她手上将狐怪拿走处死。

先不论个人的喜恶,她要是这样做了,等同于把“没本事”几个字刻在脑门上。小妖们现在虽然单纯,可见识终究会长,日后会想起这事,保不齐就生出二心。

有二心的妖怪养来何用?池鹭不是济世的善人,做不来普渡众生的事儿。她手下的妖怪,必然从生到死都要向着她。

所以她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