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大王说不必多想,阔儿孤便将纷乱的想法收拾起来,一股脑压在心底。

侧身从两根紧挨的石柱之间挤过时,阔儿孤脚一滑,爪子搭上了那湿滑而冰冷的表面。

它略一停顿,摸了摸,幻想那名女子走到这里,会因为视线受阻、地面不平而狠狠地摔一跤——

这在它看来再合理不过。毕竟那女子身为人类,并没有一双在黑暗中查物观事的眼。

阔儿孤咧起了嘴,“嘻嘻”地才笑了两声,即刻反应过来,用爪子捂着嘴,怕这点恶毒心思从笑声中泄露出去。

它偷偷地用爪子挽了个决,凝起一团妖气,想将这路面修得更坎坷一些。

然而瘸腿却在这时候又疼了起来,阔儿孤略一犹豫,弯腰用爪子碰了伤处,将那团气送进去止了腿疼。

它只是一只小妖,妖气浅薄,积攒的妖力一旦用尽,一时也无法生出更多。

可若是什么都不做,阔儿孤觉得自己来日想起必会懊悔。于是它借着弯腰的时机,用利爪在地面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起身时又用尾巴尖把一块石头扫在附近。

如此安排,它想着,就算那女子躲过石头,也会因为深沟滑一跤。若是一短一长还拉着她最好,那兔子枯毛瘦骨,说不定会被拽得整个儿翻了身,在那石头柱子上撞得满头包。

阔儿孤摇头晃脑地笑了笑,抬眼见大王已经走远,而小妖们的声息也近了,便匆匆回头确认了一眼,抬脚追赶池鹭:“大王!等等我!”

池鹭已经撤下幻象。

也许妖性存于身而非存于灵。当她消去人貌,重归骨相之时,反倒像是去了一层不合身的紧绷衣服,整个人都轻松许多。

这具身体到底是个千年大妖,如果她愿意,过往的风会将小妖怪们的所说所为都传达给她。

因此,她不必回头,就知道阔儿孤在背后偷偷使了什么坏。

池鹭吐了口气,挥了挥手,被狐怪寄予厚望的陷阱就恢复了原样。

“大王。”阔儿孤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事情,它紧赶慢赶地追上来,狐脸上还带着笑。

见池鹭没有理会它,阔儿孤也不气恼,它凑上前来,伸手托了一下臂骨,谄媚道:“大王慢走,小心脚下。”

池鹭顿了顿,这才转过头骨,与那双在黑夜中泛着绿光的眼睛对视两秒——

这个时间……莫不是因为设了陷阱才想起来要提醒她。

池鹭将那一点微妙的心情压下:“好。”

阔儿孤踮着脚:“大王,如今山洞已毁,咱们要往何处去呀?若是五六月间寻不到合意的,冬前的那场雨还要不要下?”

池鹭不意外阔儿孤会问出前面那个问题——狐怪有自己的想法,行为也更有主动性,和那些事事等着旁人安排的小妖不大一样。

而后一个问题……她听了之后倒是微微一诧。

那场“冬前雨”,是西游记里没提到的妖怪习俗吗?这是全天下妖怪都有的,还是单单白虎岭有?

池鹭不知道。

她虽然占据了白骨夫人的身体,可是得到的记忆却支离破碎——或许即使是妖怪,也会有一些宁愿毁掉也不愿与人分享的过往。

池鹭低头看向阔儿孤,不动声色地将问题抛回去:“既然你提起了,想必是有什么主意?”

“我呀?”阔儿孤微微仰头看着她,两只耳朵伏下去,狐狸脸上显出几分乖相,它斟酌着,“这……这场雨下了许多年,大家都已习惯霜降起的阴雨,虽然、虽然冷了些、长久了些,但……小妖说、小妖觉得……不如照旧?不如照旧!”

说完,它还重重点了点头,表示这的确是自己的真实想法。

池鹭一直观察着狐怪的神色,知道这“照旧”一言里有十成十的真心。

可问题是,它忽视了来日寄身处,反先回答“冬前雨”,难道在它的潜意识里,它认为这场雨对白骨夫人格外重要?

那么,它口中的旧例是什么?

池鹭分析着阔儿孤的话。它说这雨下了多年,以至于这二三十年聚拢到白骨夫人手下的小妖已经习惯。

这样看来,落雨在先,习惯在后,这“冬前雨”恐怕只是白虎岭一地的习俗。

也是。

若是全妖族的风俗,西游十四年,师徒四人纵使碰不上一回,在其他神仙妖怪的交谈中也该有只言片语提及。

可是这雨……

池鹭的骨指在阔儿孤毛茸茸的爪子上动了一下。

龙族司雨,西游世界的雨可不好下。

她想起故事开篇,泾河龙王因与袁守诚斗气,晚了一个时辰,又少下了三寸八点的雨,便被推到“剐龙台”上处斩,这才引出太宗搭救未成魂游地府,玄奘讲经水陆大会之事。

而在那之后,西游途中,师徒四人路过大旱三年的凤仙郡,孙悟空念咒求一场大雨,龙王虽应邀前来,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