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达什么指令吗?怎么能有人在六十秒内入睡呢,这太不可思议了。”

她摇摇头,“没什么特别指令。如果非要归因的话,我会在睡觉前告诉自己,我要睡觉了。”

田橙问,“就这么简单?”

她点点头,就是这么简单。

是呀,很神奇对不对。很多人会觉得内向的人,心思细腻,容易胡思乱想,睡眠比较差。她性格内向是真的,心思细腻也是对的,偶尔会胡思乱想,但从不会在入睡前胡思乱想。她是个心细又心宽的姑娘。

贺京京入睡的时候,杨闻昭还在夜班写论文。他们神外科室近三十名医生,只有三名女医生。不是不招女医生,是神外对体力要求太高,一台手术动辄六七个小时,再复杂点的手术可能会十几个小时。当年和他一起实习的有两名女医生,她们后来都转了神经内科。

他记得大二从大学本部回医学院上的第一堂专业课,授课老师开玩笑说,“做医学院的学生,比拼的不是智力,而是体力。你们可以留意身边的同学们,会有高中的天之骄子甚至状元进数学系或者物理系之后心态爆炸,怎么了呢?智商被天才吊打了呗。但是医学生很少被人吊打,医学生转行也是因为累或者工资低,很少人因为学不会而转行。所以,你们只要智力在平均线之上,体力好的话,干一辈子医生是没问题的。”

杨闻昭刚好是属于智力不错,体力更加不错的那一卦。

他十六岁去燕城读大学,念的是本博八年连读。博士毕业后去Mayo做过一年博后。博后结束后回江大第一附属医院,从住院医师到主治医师再到今年刚升的副主任医师,花了七年时间。他成了医院最年轻的副高,靠得就是旺盛的精力和比别人更好的体力。

这不,杨闻昭白天做完一台八个多小时手术,夜班还能通宵赶论文。早上交接班,神采奕奕的他与精神萎靡不振的叶一宁形成鲜明对比。科室的周护士长开玩笑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叶值了个大夜呢。

另一个无精打采的是程源,他是周日刚轮转到急诊,就被排了24小时班,正要回家补觉。他们两个在医院大门口碰到,程源耷拉着脑袋地与他打招呼。

尽管程源看起来有气无力,并不影响絮絮叨叨,“闻哥,你在医院附近住实在是太明智了。下夜班走几分钟就能回家睡觉,真好。我还要赶着早高峰回家。哎,我叫的车到了,拜拜。”

他站在路边看着程源上车,又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不远处,车上下来两个人。他认出其中一个是自己在急诊见过的马阿姨,贺京京的妈妈。正当他准备上前打招呼,马阿姨拉起旁边的人就往门诊大楼跑去。

显然她没有看见自己,当然也没认出自己,杨闻昭心想。周六的时候,马阿姨从救护车上被推下来时眼睛全程闭着,急诊医生诊治时他站得比较远,他们并未直接打照面。

不过,刚才这一幕让他对她们母女有了深刻印象:风风火火的妈妈,和风细雨的女儿。

京京六点半起床准备早餐,时令水果也洗了一箩筐,结果马女士死活不吃。她的理论是早上去医院做检查,最好还是空腹,万一需要抽点血啥的,随时可以撸起袖子抽两管。

“您是迷糊了吗?你要看的是五官科,又不是生化科。眼科根本用不上空腹,更不会抽血,周六下午您在急诊也没要求空腹。”

没用的,基础生理知识掰碎揉烂告诉她,怎么劝都不听。马女士和老贺两个真的天生一对,也不用谁瞧不上谁,反正都是容易被诈骗的高危人群。

京京后来索性不管,自己坐下吃饱后把水果装保鲜袋,要带去办公室白天吃。

马女士则在客厅来回踱步,嘴里碎碎念着京京小姨实在是不靠谱,昨天约的七点半见面,现在快八点了人还没到。

和风细雨的女儿实在理解不了风风火火的妈妈。“给您挂的号,整个上午都有效。不用着急,也别不停打电话催小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