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下何文镜,一来怜惜他胸有赤心,却遭人构陷,二来为他身后的庐阳何氏——庐阳何氏诗书传家,在江右文坛执牛耳近百年。上一世,他任由袁氏一党发难,叫何文镜受辱,自尽而亡,何氏一族怨恨上傅玉璋,在此后的年岁中给他使了不少绊子——这读书人骂起人来,可当真难听。

因而,他甫一醒来,发现这一日正是袁贵妃构陷何文镜的日子,他急忙起身,三两步赶到北宸宫,与时临安一唱一和,终于改写了何文镜的命运。

至于新政…傅玉璋心道,怕是要用一些手段,才能叫晋帝交给自个儿来主持。

思及此,他写下一张条子,叫中监递给了时临安。

次日,傅玉璋领着中庶子时临安、左庶子何文镜、右庶子江正道至元极殿听朝。

一行四人走入元极殿,原先还在寒暄“您吃朝食了吗?”“嗨,别提了,炊饼铺子今儿没开门,正饿着呢!”,或是“某事的公文,门下省叫吏部共同署印,袁尚书怎么说?”“忙着呢,侍郎还未同他老人家说。”的众人,似在一瞬间,被集体毒哑了嗓子。

早朝之前喧阗如闹市的元极殿,难得的针落有声。

在众人的注目礼中,傅玉璋缓步走至丹樨前,在行首站定。

大臣们终于从目瞪口呆中回过神来,山呼——

“见过太子殿下。”

傅玉璋轻抬右手,道:“不必多礼。”

话虽如此,然而,殿内的气氛终究因为来自东宫的四位不速之客,冷寂下来。

这时,有人突兀地出声,亲热唤道:“二哥,”傅玉书站在傅玉璋的身后,只见他前迈一步,站到了傅玉璋跟前,“许久不见你,不想你竟放下画中的山遥水远,来见我们这些俗人,真叫人不习惯。”

只可惜,他面上表现得亲热,话里却夹枪带棒,很不友好。

傅玉璋也不惯着他,只瞧了他一眼,噎他一句,“四弟,”他道,“日后你就习惯了。”

说罢,他转过头,不再理会傅玉书。

时临安混在四品官的行列里,伸着脖子,将一场天家兄弟的龃龉看分明。

这下,她更加肯定,此前的傅玉璋只是青春期叛逆、摆烂——瞧他方才,一句不让,一分亏都不吃——可见,“真正”的傅玉璋当是一位胸中有韬略,内里有乾坤的主子。

跟着这样的主子,虽忙累,却有奔头,有希望!

不错,她想,她喜欢这样的上司。

时临安一摸袖中所藏之物,心中更定。今日一早,她照傅玉璋在条子中所说,溜到了门下省,取出一本奏章。

记档的小官有些不明所以,“中庶子,这可是月前的奏章,”他浮去奏章之上的薄灰,“太子殿下要它作甚?”

“我也不知晓。”时临安答道。

不过,众人俱已习惯东宫那位主子今日一榔头,明日一棒槌的荒唐,见时临安不愿多说,小官便也不再过问。

然而,他不曾想到的是,时临安并未对他撒谎,她是真的不知道傅玉璋在布什么局。

不过,她依旧觉得兴奋,她敏锐地嗅到一丝硝烟的气味——很好,打工人要战斗!

不多时,晋帝临朝,殿中众臣山呼“万安”。

傅承临坐定,一眼看到了站在行首的傅玉璋。他愣了一瞬,但此时是早朝,他不便多问什么。

议罢几件杂事。

此时,户部侍郎叶澍之前趋一步。只见他手持笏板,朗声道:“陛下,臣有一事启奏。”

傅承临点了点头,道:“你说。”

叶澍之再施一礼,这才道:“太康十四年,晋朝与西南诸国首立茶马互市。互市的茶叶,大半来自江南。只是,若要将江南的茶叶运抵西南诸国,首先,要走扬子江水道,逆流行至锦江府。再用马帮,沿茶马山道,翻越重岭,方能到滇国、交趾等。”

“然而,因所需茶叶的数量甚巨,户部每年支出的运费靡多。加之扬子江水深滩险,常致行船翻覆,运抵锦江府的茶叶便一时多,一时少,没个定数。”

“因而,臣想,有什么法子,既能削减水运开支,又可保证互市中有足够的茶叶。”

“幸得袁文翀袁大人指点,”叶澍之朝右前方一拱手,袁文翀站在那个方向,“臣得知,锦江府有一地,名唤峨眉岭。那一处山明水秀,更难得的是,气候、水文皆似江南。臣想,既如此,不妨在峨眉岭试栽茶树。若是能成,臣先前所说的两个目的,便都达成了。”

傅承临心中一动。

“哦?”傅承临心怀“中兴”大业,自“希望之苗”傅玉璋撂挑子之后,他便迷上了新政、新策,他认为,唯有新,才有变,唯有变,才有机遇。

“叶卿详细说来。”他道。

于是,叶澍之将峨眉岭的具体所在、人口情况、运输条件一一道来。

众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