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珂于端坐在榻上,他双手处的链条已经被解开,只有双足,脚腕处仍旧带着脚镣,他观那链条粗细,质感,便知道抓自己来的人是下定了决心绑住自己。

链条足够长,能够让他在整个房中自由的行走,因而他能够去内房如厕,沐浴,但远远不够走出房门的长度。

昨日那女郎走后,便有一老叟为他解开了绢帛,为他端来了菜蔬。

谢珂于尝试着与之沟通,却见那老叟低眉,并不理会他。

链条拖在地面上发出叮当的响声,惹得他心烦,北齐与大魏官学在汝南举办的楸枰赛事不日就要开始,他前几日离长安独行,也是为了这纹枰之事。

细细想来,他未曾在长安开罪过什么人,汉王府一向低调,并无政敌。

昨日听那女郎而言,她的主人似乎是女君,这就让谢珂于露出了些许愁容。他尚未弱冠,身边并无红粉之事,就算有女子恋慕,也多会考虑他的年岁和身份。

并不会贸然将他抓来,还囚禁于这别院。

走下床榻,不远处的桌几上搁置着茶壶,伸出玉白的手指,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

茶水已经透凉,有着微微的苦涩味,谢柯于抵着舌,眉头紧紧的皱起来。

是晋陵紫笋,也唤阳羡二字,望族中范阳卢氏的卢仝曾称赞阳羡茶:“天子须尝阳羡茶,百草不敢先开花。”

谢柯于右手握拳,抵住嘴唇轻轻的咳嗽起来,凉茶入腹,大抵是有些不舒服。

大概夕阳时分,老叟佝偻着腰进来,手中还端着一碗素面。搁置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想来他家主人对他十分了解,谢珂于执筷用面,并不矫情。

只是眼下境况十分屈辱,他整日都待在房中,宛如供人玩乐的禁脔一般,因而只是吃了几口,便再不肯动筷。

陈叟并不催促,也未曾离开。待太阳彻底落下,这才捧着碗筷去了厨下。

小郎君用剩下的素面他并未舍得扔,别院寂静,倒是养了几只山东细犬。

那是打猎的高手,也是太子爷赠于四娘子的,府中郎君不爱这些玩意,偏生四娘子喜欢的不得了,因而抱来了别院养着。陈叟将那几只细犬唤来,几只狗儿狼吞虎咽的吃完了那素面,便又跑去后院了。

大门被敲响,陈叟疾步走去开门,果不其然,是四娘子。

陈叟见她风尘仆仆,面上都是汗珠,打手势问道:“天色已晚,娘子怎么来了?家中郎君可曾知道?”

崔姝点点头,告知陈叟她要洗漱,便牵着马儿进了别院。

陈叟倒是很快,麻利的烧了热水给四娘子送去。

崔姝从另一厢房中取出衣物,她虽在长安,但心中始终挂念别院,因此才会奔波至此,只为了能够见一见他,偏生白日里须得坐马车,晚间跑马倒是快,又要躲过父兄。她另吩咐陈叟道:“给他将镣铐拷上,锦帛也蒙上眼睛。”

陈叟顿了顿,垂手下去了。

今夜月色不错,就是有些过于无聊,往日里,他偏爱与府中的先生手谈几局,亦或者研究经学。

闭眼假寐,可惜白日里发呆过多,并不能得以安寝。

这房中除了他身下这张床榻,不远处的桌几,几乎没有别的东西。

谢珂于闭眼准备再在脑中理一遍棋谱,心中正复盘“大压梁”定式,耳旁听到一丝异动。

他睁开眼,见那老叟正向他踱步而来,从昨日起,他并未细致观察过这老叟形貌,宫中礼官教导,直视人颜,视为无礼。

陈叟走至床榻,拿起丢至在一旁的手镣,示意那小郎君伸出双手来。

谢柯于愣神一瞬。便反应过来,他伸出双手,平躺在榻上,心中却颇为屈辱,只是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得不委曲求全。

他目视老叟,眼中皆是平静,却观察到这老叟面上有一颇长的伤痕,似是利器所伤,额头处虽被白发覆盖,却能看到本朝重刑黥面的印迹。

陈叟垂眼摆弄着脚镣和手镣,确认了榻上人并不能挣脱,且十分坚固后才松了手。

他又从袖中取出四娘子上次留下的锦帛,并不客气的给谢柯于绑上。

丝帛足够柔软,奈何绑的很紧,他谢柯于只能忍着,也猜测出今晚绑他的人来了。

他默默忍耐,虽则心中恼怒被人如此玩弄,却仍旧面上保持冷静。

崔姝沐浴完,穿上了那身白色的绣满山茶花的寝衣,踏着木屐去了主屋。

门侧等着她的陈叟示意一切都好了,崔姝打手语告诉陈叟自己知晓了,并让他去忙自己的事。

木屐击打地面发出哒哒的声音,像她的心情。

榻上的谢珂于攥紧了拳,他出身望族,何时受过这等屈辱,他自弃的闭上双眼。

听着脚步声,确实是个女娘,他不死心开口劝道:“娘子拘了我来,所谋是何?若是珂于能办到,必定奉上,只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