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从会议室出来后,褪下了警服,把它叠的整整齐齐地放进了衣柜中。锁上柜门之前,他对着警服看了好一会儿,似是在和一位并肩作战的老朋友做告别。

因为他不知道再次穿上这身警服,又是今夕何夕。

当他换上便装的那一刻,便不再是冀云市禁毒第一大队的副队长陆承,而是一位在边境负责货运的司机,邢泽明。

邢泽明。

行,则明。

就像徐征在开大会时说的那样,路都是走出来的,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也能被蹚出一条光明的路。

陆承在临走之前,又去疗养院看了看奶奶。

陆奶奶那时正坐在树下的长椅上晒太阳,她的脚边蹲着一只花猫,正在惬意地眯眼打盹。

陆承的脚步声惊动了花猫,他刚走到奶奶身旁,花猫便机敏地跃起,窜进了一旁的花丛中。

陆奶奶“哎呦”一声,抬头去看这位“不速之客”。

“你是谁啊?把我们小咪都吓跑了。”老太太撇着唇蛮不高兴地打量着陆承。

陆承半蹲下来,声音柔和地如同此时的阳光:“奶奶,我是小承。”

“小承?”老太太疑惑地看着他:“小承是谁呀?”

陆承淡淡笑了笑,没有回答。

“我只记得小暖了,那丫头可爱,小嘴也甜。”

陆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小暖上午还来了呢,给我带了很甜的黄桃罐头。”

“是吗?”陆承喃喃道,心中的情绪有些复杂。

她不该来的。

他们已经分手了。

这是他的赡养义务,与她无关。

“那奶奶,她和你说了什么吗?”

老太太“嘶”了一声,仔细回忆了一下说:“王八蛋?”她咧开嘴笑了起来:“这姑娘上午在这儿发泄呢,最后还扑在我怀里哇哇哭了。”

光凭这几句话,盛暖上午在这里含泪骂人的场景已经在陆承脑海中勾勒了出来。

陆承说:“嗯,确实是王八蛋。”

“谁是王八蛋?”

“我。”

“哈哈哈……”

陆奶奶开怀大笑了起来,笑容感染了陆承,他眉间的惆怅散去了一些。

陆承把身子完全蹲下,伸手握住了奶奶的那双粗糙的手掌说:“奶奶,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可能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来看你了。你好好保重。”

奶奶的眼睛瞪大了些,有些茫然:“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她虽然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但听到他的这番话,不免担忧了起来。

天空中的云彩不知道什么时候慢慢地移动了过来,遮盖住了原本罩在头顶的太阳。眼前的光线陡然变得阴沉了起来。

“春天吧。”陆承说。

如果可以,他希望在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所有的疾风骤雨都停歇,他换上警服,功成身退,和心爱的人相见。

“春天啊。”老太太叹了一声:“这么遥远。”

陆承沉默着看了眼时间。

他该走了。

陆承赶到机场时,意外地看到了在机场门口等着他的技术科同事,任淑菲。

两人是高中同学,同班三年,后来又有缘地考入同一所警校,分配到了一个单位。

陆承一直以为他们很有缘分,但今天在机场,他突然觉察到了任淑菲眼神中对他的留恋。

那本该在盛暖眼里看到的情感却出现在了她的眼神中。

“陆承。”秋风吹得她的眼睛有些红:“我…其实一直在等你。”

陆承说:“你不用这样的。”

任淑菲摇了摇头::“我知道现在说这个不合适,我就是想来送送你,再看你一眼。”

她匆忙地从包里掏出一个福袋递给陆承:“这是我在山上给你求来的,老师傅说,你带着身上,无病无灾。”

“我……”

“收下吧。”任淑菲眼里含着泪水:“我希望你平安回来。”

陆承低头看了眼她冻得通红的手指,于心不忍便接了过来。

“谢谢你来送我。”

任淑菲笑了下说:“我们……能抱一下吗?朋友之间的那种。”

陆承迟疑了两秒,点了头。

任淑菲心满意足地抱住了他,轻轻说:“陆承,我们等你回家。”

陆承心头一暖,虚虚地揽住了她的肩头。

不远处坐在出租车里的盛暖,看到这一幕呆愣了很久,直到出租车师傅提醒她该下车了,她才反应过来说,回去吧。

师傅叹了一声:“这路程这么远,还堵车,小姑娘你又何必跑这一趟。”

盛暖说:“为了彻底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