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黄鹤广场最近的食堂沁香楼,四楼,柳源渺、何铭、明德为三人结伴而来,在弄清了圆圆和明明从前是真的不认识,但现在真的认识了的客观事实之后,其乐融融地做了一回饭搭子。

四楼都是大圆桌,更适合一些聚餐,今日的四楼稀稀拉拉,没有其他楼层熙攘的情状。三人各自看菜,柳圆圆思考着一会怎么问出明德为为什么会认得她。

门口忽而又进来了一群西装革履的人,走在前面的是另一个系里颇为眼熟的系主任,正与他交谈着的,是一个轮廓深深阴影重重,高高瘦瘦,看不清面容的青年人。

学校系主任,柳缘渺一眼就认出来了,系主任旁边那个青年人······身形挺拔,步伐有力,气质卓然,莫名让人想起微风拂过翠竹,透着令人心颤的熟悉感。走过门口的玻璃门,门把手还悄悄地触碰了他的袖口。休闲的白鞋迈过大门,踩到饭厅第一块大瓷砖时,影子长得好像就要到柳源渺脚下,仿佛一阵清风吹进了闷人的饭厅,青年人清隽的面容霎时间清晰无比。

柳源渺盯着他,静静地想,大中午这烈日当头的三百六十度环绕式照耀人间,这个人,怎么就还能逆光呢。

旁边明德为出声,“渊识”。那个人闻声抬头,“德为?”,说完顿了顿,圆圆有种他朝自己扫了一眼的错觉,可对方明明正在一意地看着明德为,一边说着,“方便吗,正好过来一起吃个饭。”侧过头对身边的主任介绍道,“钟主任,这就是工作室另一位合伙人明德为。”讲完再次目视前方,“德为,这位是近期与我们有重要合作的钟主任。”

于是众人一番介绍寒暄相约共进午餐,互相让路走向团团圆圆大饭桌。而此刻的圆圆和何铭两个人,早就十分“识时务”地告辞了。

一走就直接走出饭堂。柳源渺没了吃饭的兴致,意外的是何铭也是。何铭一向视吃饭为头等大事,无论如何也不会差了胃口。这会两人却随便买了点面包、零食,恹恹地回了宿舍。柳源渺心里盘算着,晚上要去给何铭打包点清粥回宿舍,大何她怕是例假将至。

静谧的学生宿舍。真是个莫名燥热的下午,床板都好像在发烫,阳光打在了柳源渺脚边的墙上,午睡还乱脚踢被子的柳源渺在纷乱的光影间半梦半醒,却清楚地记起了那段曾困住自己的往事。

那个人,她是认得的。

柳源渺迷瞪地想,好像光影对他都是偏爱的。唉,也不对,偏爱什么呢,人毕竟长得是真的帅,即使没有逆光勾勒起他的轮廓,让他正面迎着阳光......正面迎着阳光?

数年前,也是这样热得人心烦的天气。傍晚时分,吸收了一天太阳神强大能量的水泥地面,胆大得妄图将人类的脚底板烤熟,还可以混迹在儿童之列的,小小个的柳源渺快步走在了这样一条烫人的路上——她觉得自己在跑,她的心已经疾驰出了极限。可越是这样,她的步伐就越是沉重,沉重到她不耐烦地认为自己整副身躯都是拖累。

一辆疑似报废的车子,排着难闻又大体量的气体,吭哧吭哧,晃晃悠悠地走在柳源渺之前,尾气与尘埃就在面前共舞,偏偏这条路就这么尴尬的宽,正中央开着这么一辆车,车两旁不断有行人穿梭,柳源渺无论是左冲,还是右突,都无法顺利超车,尝试了一阵后更是不得其法,颓丧气恼,却还是只得打起精神,跟在这个恼人的怪物后边,好在,她要去的地方这就到了。

“这就到了”的想法刚一冒出头,迷瞪中的柳源渺自己就先愣住了。到了?到哪里了?她要去哪?爸爸妈妈呢?姑姑呢?那个小哥哥呢?

小哥哥?

是了,小哥哥......迷迷糊糊的柳源渺想起来了,自己是要去找那个小哥哥的。

比自己大了一点的小哥哥,在街道转角的手机维修店里,在傍晚越沉越低的红日下,睫羽沉静,温和地对自己说:“你是不是急着打电话?先用我的手机吧。”

腹部又抽缩了。柳源渺睁开眼睛,明明清楚自己正躺在床上,却觉得像是置身于旋涡之中,天也旋地也转。感受着下腹的坠痛,柳源渺颇为无奈,没想到迎来了例假的是自己,何铭活蹦乱跳地帮她打来了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