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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保利进病房没多久,突然有护士喊:“15床!15床心脏骤停!”

15床就是许长乐爷爷的病床。

几个护士冲进病房,一边给老头做心肺复苏,一边把他往抢救室里推。

许长乐站在喧闹的走廊上,冷静地看着老头的床消失在抢救室门口,心里堵得难受,力气也像是被抽走了一样,有些站不住。她把石浚仪拉过来,说:“借我靠一下。”

然后把背贴墙,斜靠在他肩头。

如今看着从小折磨她的人在死亡的边缘,石浚仪不知道许长乐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感觉从来没有见过许长乐这么累。他便一动不动地站好,让许长乐可以依靠着他。

过了许久,抢救的指示灯熄灭了,医生缓缓走出来,对护士说:“通知家属吧。”

许保利扮演着孝顺儿子,哭嚎着把老头接回了家,通知了一些许长乐叫不上名字的亲戚朋友,在那个老旧的小院里,办起了葬礼。

葬礼当天,许长乐站在那小院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脚下的步子却怎么也迈不出去。院子里面有太多太多不好的回忆,在这个小院里的时候,她身上没有一天是好的,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痛。

如今再回到这里,有一种生理性的恐惧,压着她的脚,让她抬都抬不起来。

“如果不想进去,我们就走吧。”石浚仪拉起许长乐的手,想安慰她。宽厚手掌传来的热度温暖着许长乐冰凉的手心,让她清醒了过来——如今的她,早已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了。

“事情没解决,不回去。”许长乐坚定地看向院内,破开压在脚上的恐惧,大步迈进了院子。石浚仪紧随其后。

许保利披麻戴孝,跪在棺前恸哭,一副大孝子的模样。许长乐看到供台上有一盘苏打饼干,她伸手拿了一包,拆开来吃。

“你干什么!”许保利抬眼瞪着许长乐。

“早上没吃饭,肚子饿了,跟爷爷分享一下。”许长乐不以为意。

许保利猛地站起来,怒道:“这是你爷爷的葬礼,你能不能有点孙女的样子?!”

“他活着的时候,没有把我当孙女,现在死了,我干嘛要腆着脸当他的孙女?”许长乐把饼干塞进嘴里。

许保利猛地站起来,顺势一个巴掌就朝许长乐打了过来。

小时候,他也是这么打她的,一言不合就是一个耳光。那时候她小,一个耳光就被打倒在地,耳朵一时会鸣响,听不到声音。可许保利根本不管,还会再朝她身上补两脚。他爱穿皮鞋,坚硬的鞋头常常能留下几天都消不掉的淤青。

如今这个巴掌再次举起,许长乐下意识心里一慌,石浚仪看情况不对,忙伸手去挡,可许长乐的手比他更快地抓住了许保利的手掌,她怒道:“你以为我还是那个几岁的小孩吗?”顺势把许保利的手掌往后一掰,许保利嗷嗷叫着,嚷嚷:“放开我,放开我!”

许长乐猛地一推,许保利受力倒在地上,许长乐不屑地看着他,说:“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你打骂的小孩了。现在你这样的人,我一个可以打好几个。”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许保利难以置信。

“那你应该问你自己。”许长乐吃着饼干说。

“你就是欠教育!”许保利随手抄起一根粗木棍,就朝许长乐劈来。许长乐侧身轻松躲过,手刀劈在许保利臂弯处,许保利吃痛,没抓住木棍,木棍落在地上,滚到了供台下面。

屋外亲戚朋友听到动静,也都围了过来,许保利可不管这些,捡起棍子就又要打,几个人来把许保利拉住,许保利喊着:“我教育自己的女儿,你们放开!”

许长乐就静静地看着,许保利被人拉着还在发疯。她吃着饼干,冷静地说:“我回来就是为了让你们不要把这个东西……”许长乐指了指棺材,“跟我奶奶葬在一起。”

“你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许保利嚷嚷着。

亲戚朋友们也都七嘴八舌讨论起来,无非是说看着也不小了,怎么这么不懂事;这个孙女不孝顺,考上大学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爷爷死了还来闹,简直没人性……这一类的话。

许长乐不认识他们,以后也不会跟他们有任何交集,她吃完了饼干,把饼干包装纸往供台上一扔,对许保利说:“如果你敢把这个东西抬到奶奶的坟前来,我就打断你的腿。”

“打断你的腿”这个说辞,是许保利在许长乐小的时候,经常说的一句话,现在原封不动地还回去了。

许长乐从院子出来,去厨房抓了几个水果,凭着记忆,来到了奶奶的坟前。

奶奶的坟在山野里,杂草丛生,几乎都找不到坟头。许长乐把坟前的草压平,把水果摆在上面。

刚想开口,哽咽就挡住了话语。她挥着手势,却半天挤不出一句话。

石浚仪一路跟来,看着许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