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那场构陷背后的真相,只拣了跟姚岑相关的事情交代。

前些天苗洞明找上门来,听他口气,也是不愿叫姚栩知道四卿曾经的交情。苗洞明不愿同姚疏和解,但也不欲迁怒小辈,这点倒跟姚疏默契极了。

姚栩还低着头,大概是在犹豫该怎么转告姚岑。苏擎风把烛火往他跟前推了推,悠悠起身,“我们不告诉你姑姑,也是为她好。为师去给你煮碗面来垫垫。”

月仙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她不打算告诉姚岑,并非出于“为她好”,而是她隐隐觉得段鸿声的死另有文章。段鸿声一路南下都平平安安,甚至到龙康好端端地还做了半年官,偏偏死在邱慎思要捞他回京的时候。

推开窗,怔怔瞧着空中高悬的一柄弯刀。

再等等,等她派去建州的人回京,等她让这些捕风捉影的猜测都有了证据。

就叫这刀抵到那罪魁祸首的脖子上。

这一思量,她本就英气的眉眼里也透出几分杀气,捉起木筷子气势汹汹地挟面,那架势活像是舞刀弄枪。

看得苏擎风好不担心,却听他又问:“苗大人来见过先生了?”

提起这一茬真是哭笑不得,苏擎风佯怒道:“亏你还好意思问!”

月仙不解,“先生既然不愿见到苗大人,又何故暗中又称兄道弟?”

是在说苏擎风口中的四兄弟,余下的一位正是苗洞明。

“先帝下旨段鸿声青史除名,翰林四卿之名自然不复存在。”苏擎风瞧他不肯善罢甘休,愈发担心起来,“至于我们四个,一起共事怎会没有交情?只是选择不同罢了。”

“是为了段大人么?”

“也是,也不是。为臣之道,各有不同,只是我和松溪脾性更相近些。”苏擎风垂眸轻笑,“段雁鸣和苗见微最初在翰林院可是死对头,吵起来没完没了,最后却吵出个孟不离焦。”

“那为何会变成今日这般?”

“因为此乃圣心所愿。”苏擎风伸手示意他把空碗递过来,“试想,先帝垂垂老矣,朝中能臣却抱成一团,他焉能安枕?”

他伸出筷子,尾端正点上姚栩的额心,“先帝的手腕也有他的不得已,太子殿下病弱,他难免多些猜忌。今上到底不同,松溪不叫你知道这些,一来是你用不着,二来是怕因此伤了你们君臣情谊。”

收回筷子,端了碗走到门口,见姚栩还巴巴地望着他,苏擎风失笑,“若真有你用得上的时候,松溪必定会细细讲给你听。他现在既不愿说,你也莫要再问,我和苗见微亦是这般打算。”

“我祖父和苗大人,难道就这样……”

“就这样。”苏擎风正色道:“你和我都不是系铃人,他二人如今既然能够相安无事,旁人就不必再做无用功。”

月仙听他语气严肃,也不敢再争辩,待苏擎风关了门,她拽开被子往身上胡乱一裹,几乎是刚挨到枕头就睡着了。

她认床,纵然劳累,却始终睡不踏实,天色初亮就醒了过来,只觉浑身筋骨像是散了架。

屈起指节怼着腿上最酸疼的地方好一顿揉,听见外面有动静,她不敢再耽搁,赶紧一骨碌爬起来,掸掸圆领袍的下摆,又抻了抻腰,推开门去寻苏擎风。

昨天昏了头,竟然安坐在榻上等老师给自己端饭,月仙红着脸,讪讪地走到灶间,才发现自己根本无从下手。

在家当惯了小姐少爷的人,虽不至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却也没好到哪去。

好在苏擎风也不指望他动手,端了一碗一碟就往外走,“我这小书院可没有大学士府的山珍海错,喏,一人一碗粟米粥。”

月仙说那自然是客随主便,眼神早已不安分地瞟到锅边,“可是学生看您还留了一盘煎豆腐……那个不吃么?”

苏擎风回头横他一眼,“既看见了,还不赶紧端着?”

她闻声肃容垂首,待苏擎风走远了,才乐呵呵地抬起头:先生当真爱装凶!

用罢饭,不多会儿,姚家来接她的马车就到了。红鸾急不可耐地跳下来,“三公子,您若是再闹这般,奴婢们可就小命不保了!”

月仙探身往她身后看,“绿莺没和你一道来?”

“您这会子才想起绿莺姐姐!”红鸾气得跺脚,两行清泪应声滑落,“为着您出门没带人的事,明照院简直翻了天。绿莺把所有错都往自己身上揽,便是有三夫人劝着,老爷还是叫跪了半宿。”

祖父动怒至此,大大出乎月仙的意料。她可怜兮兮地望着苏擎风求救,对方早有准备,自袖中取出一封信来递与她,“帮我带给松溪,我保证,他看过之后不会再生气。”

“但是,”他叫住姚栩,“不得偷看,否则再有下次,为师绝不会护着你。”

月仙一个头两个大,苏先生可真是看得起自己,还下次,先把这次对付过去再说吧!

待她回了府,祖父接过信却并未拆开,面上也不见半点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