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直地向着姚疏扎过去,“孙女今后不想再做月儿了,我想替阿栩,走他原本该走的那条路!”

该怎么和她说呢?要阻止她吗?

姚疏觉得自己是应该感到惊讶甚至生气的,可是他甚至不敢告诉月仙,自己对于她冒出的这个念头,不仅没有诧异,反而只觉得欣慰和得意。

俊俏且稚嫩的一张脸,盛满野心和决绝的一双眼,倔强的女公子已然缓缓走到他身前。

拦不住的。

即使用礼教孝悌拦住了人,也拦不住她的心。

难道说,当真是天意使然,令自己三个孙子都资质平平,却唯得一个聪慧的孙女,又给了她丝毫不逊于自己的一身傲骨……

姚疏抬眸盯住月仙,郑重其事地向她确认:“此事非同小可,月儿,你须得三思。”

月仙深吸一口气,干脆利落地撩袍跪下磕了个头,“孙女心意已决。”

正房里,张氏从自家公公口中听闻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双膝一软,险些跪倒下去,亏得有姚岚伸手捞住了她。张氏紧紧攥着丈夫的衣袖,她的声音抖得比双手还要厉害:“父亲,如若此事被揭穿,欺君重罪,姚家只怕会有大难临头……”

姚岚默不作声,只轻轻抚着张氏的背,扶着她坐了下来,才开口劝道:“父亲自然有他的打算。更何况,月儿和阿栩此番生病,皇上始终是亏欠我们姚家在先。”

姚疏听到小儿子最后一句话,知道他是个明白事理的,方才满意地点了头继续道:“先前静安郡主伴读擢选,本就是今上为了给皇太孙日后登基扫清障碍,故而想试试太孙妃这个诱饵究竟能钓出多少居心叵测的鱼。”

“安王殿下和成阳侯佟家,太子嫔和武定伯冯家,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背后的黄家,皇上早就巴不得让他们暗地里斗起来,否则一旦皇太孙即位,必会受到多方掣肘。新帝若不能培植起为自己所用的一班能臣,朝政必将陷入各路人马弄权混战之中。”

“皇上筹谋一辈子,大概都想不到偏偏此事会弄巧成拙。我原就无意让月仙攀龙附凤,皇上却是铁了心想要姚家成为皇太孙背后的依仗。月仙入了太子妃娘娘的眼,自然就成了这三家的眼中钉。”

“谁下毒要害月仙已经不重要了,皇上也只想令各方相互制衡,并没有要根除隐患的魄力——大抵还是因为太子殿下身体孱弱,又只得了皇太孙殿下这一根独苗。姚家平白无故地当了这个靶子,我知一国之君难为,但他不该借我的孙女去设局。”

“你们都记着,”姚疏话音一顿,目光在姚岚和张氏脸上逡巡,“姚家只为天下之臣,不做薛氏一姓之奴。”

他低头,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其实这样也好,若是叫他们知道月儿还好端端地,指不定日后又会动些什么心思。姚家只有不涉党争,才能保得一世平安。”

张氏听到这里,已然如梦初醒。转过了这个弯,她当即就认认真真地开始为月仙做打算,“上月收到芸州家信,爹娘已经命几个弟子护送着我那义妹,带着百余种药材往京城来了。不管能否查明阿栩身中何毒,打算先把各种解毒药材都试一试。”

“依媳妇的浅见,不若待我义妹来京后,为她在京城僻静处置办一座宅院,就将阿栩送去由她和弟子们日日看护治疗,对外只说是月仙病情反复。如此一来,既能方便我义妹为阿栩解毒,又可帮月仙遮掩。”

“至于内宅里服侍过月仙的丫鬟婆子们,除了月仙身边四个心腹丫鬟留下,媳妇会将信得过的几个派去照顾阿栩,其他的另寻了理由断断续续地往庄子上打发干净,再派人盯紧言行,想来便不会有什么差错了。”

她一口气说完,见丈夫和公公皆赞许地对着自己微笑,更是来了兴致:“明日就去给月儿置办几身男子衣衫来!”

“只不过,”张氏有点发愁,“待阿栩挪出去之后,月儿恐怕不便继续住在明照院她原来的绣阁里了……”

月仙倒浑然不知有何不妥之处,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娘不用担心,我搬到藏书阁里住着就正好!”

藏书阁的第二层,恰好空置着一间旧书库,月仙吩咐绿莺几个将书库拾掇出来,添置了几样常用的家具摆件,便急急忙忙地打点好箱笼搬了过去。

她这般急切,乃是因为祖父虽然同意自己假借阿栩的名义考科举,实则却同她“约法三章”。

明年须得一口气过了县试和府试,若是做不到,就得乖乖认命做回女裙钗。

只有一年时间,而她毫不犹豫,心甘情愿地赌上了余生。